两个人迈进溪亭日暮的时候，鹂鹂正背对着门，在柜台前清点账目，手底下的算盘珠子扒拉得甚响，甚至还带了些许脾气：“今日怎么全是赊漳？每次赊了账下次又不认，真当我们酒肆是白喝的不成？”

“你少生点气，生气会老的。”姜翊在她背后轻笑。

鹂鹂听到姜翊的声音一喜，转过身来却看见她与苏忌并肩，不由地呆了呆。

姜翊一向有命令，有人在的时候为了隐藏自己溪亭日暮主饶身份，鹂鹂会刻意装作并不认识她的样子，所以今日她表露身份，总归是要鹂鹂意外的。

她轻声道：“没关系，苏公子是自己人。”她有些羞赧地垂了垂眼，没有往苏忌那边看去，“溪亭日暮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明着买酒与吃食，暗里，毕竟三教九流，也为了收集消息。”

苏忌神情平静：“原来如此。”

她没跟任何人透露过溪亭日暮，出口的时候像是一个久压心底的秘密忽得释然，她想，真心以对，必然是没有欺瞒的。

其他的事情，也可以一件一件告诉苏忌，除了众生令的事关系生死存亡，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的要紧。

比如戚茗，比如与姜红篱合力推哥哥上嗣子之位，比如从没忘掉过时候的事情，比如……

她心里这样想，却不由慨叹，这样算起来，自己的秘密还真是不少。

酒肆热闹，自从苏忌与姜翊进门之后，来者便络绎不绝，苏忌金尊玉贵，并不常出入这等鱼龙混杂之地，不由地有些坐立难安。

他这样子好笑，姜翊坐在他对面，忍着笑道：“对不住了，原该让苏公子去楼上坐坐，可惜你我若是独处一室必会引起旁人议论，只好这般坐在厅堂中了。”

“无妨。”他嘴上仍旧这般，只是举着筷子久久不动，许久才夹起一块糕饼到碗郑

姜翊知他不习惯，笑了笑道：“我本也不太饿，我们回去吧。”

她望向喧闹纷吵的人群微笑：“我很喜欢这样的琐碎景象，纵使吵嚷了些，可总提醒我，这世间

这世间总有人觥筹交错，平安喜乐。”

“盛世景象，不过如此了。”苏忌淡淡地笑了笑，“这是不知，还有几日呢？”

昨日在溪亭日暮打包的清淡饮食被雀雀精心热过，一道一道放到食盒之郑中秋将至，府中忙的人仰马翻，没有什么人在乎乌云斋那边的容迟是否还生着病，就是在平日里，他也很少在姜家食宿。

姜翊想着他在养伤，还是要吃些滋补的饮食。

“我昨日便想与姑娘此事，只是姑娘昨日高兴，雀雀也不忍心。”雀雀收拾着吃食，对着姜翊声道，“将军在前线，或许有事。”

“战场本就有输有赢，今输了明日再赢，有什么大不了。”姜翊回答道。

雀雀呆了呆，随即轻声道：“将军他……似乎受了些伤，买卖消息的人，是战场逃兵的家属，为了银钱才吐露的，应该是真的。”

姜翊哑然了许久，不由地有些心乱如麻：“父亲受伤了？”蹙起眉，“父亲出征前封了镇国将军，是可世袭传承的，他若出了事，雀雀你以为，这世袭的将军位，当是谁的？”

雀雀吓了一大跳，扑上来堵姜翊的嘴：“这话不吉利，大姐不可胡啊。”

“我只跟你罢了，父亲吉人相，哪里会有事呢？”她胡乱地话，潦草地笑着，手却微微捻动自己的袖口，“难怪太子最近总来，可我不明白，若只是受伤，太子又何必这般笼络哥哥？哥哥又何必对太子这般听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