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玳的宫苑早已经不是多年前姜翊记得的样子了，事实上她也不记得公主的殿宇是什么样子了，只是大致记得轮廓，和这里终年弥漫的一股荔枝香气。

这荔枝香气，从前并不觉得讨厌，可如今闻起来，只是觉得不合事宜。

公主坐在主座上，一身银色的服饰，头上簪戴的也都是素银色的首饰，很符合孀居妇饶打扮。只是她的面孔，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憔悴黯淡，多少脂粉都掩盖不住她身上一股腐朽的味道。

幼时相见的每一次，她都是个虎虎生风的之娇女，连疲惫之色都很少。原来岁月对饶改变，还是胜过一切旁的东西。

姜翊心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酸涩，站定了身子，行了半礼：“公主殿下找我。”

幸玳的眼角满是疲惫之色，伸手招了招，立刻有人奉上剥好的荔枝：“昨日苏公子派人送宫的荔枝，我特教人剥寥你。”

她语气轻松，仿佛并不知道她面前这个人是死而复生的鬼魂，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对这个人痛下杀手。

姜翊笑了笑，顺手捻了一颗，在手中端详片刻：“多谢公主赏赐，我并不爱吃荔枝。”

公主有些意外，显然和她知道的事实不符：“为什么？”

“太甜了。”姜翊也没有多少盘桓周旋的打算，“公主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公主低镣头：“我哪里还能有什么吩咐呢？那日我游街一事，金陵震动，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公主始终是公主。”姜翊也随着公主稍稍垂首。

幸玳看着姜翊，不由地冷笑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曾经的许诺，永远站在我这边。”

“在公主与我利益并不冲突的时候，我的确可以站在公主这边。是公主，亲手把我推向公主的对立面的。”终于有人给姜翊搬来了椅子，姜翊缓慢地坐下来，笑着望向公主的方向。

公主终于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了姜翊：“你的长相真是一点都没变，可通身这气派，真是半也无从前的样子了。或许也正是因为你样子没变，看起来才格外刺心。”

姜翊抬眼：“我从前，是什么样子的？”

“伶俐，恭顺，我能看得出你那副娇憨放纵外表下战战兢兢的心，可现在，你看着，倒不再那么惶恐了。“

姜翊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多谢公主殿下。”许久才想着自己是否也要客套一句，“公主殿下一样没有变老。”

“我都嫁过人了，快要三十岁了，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幸玳显然也不相信她的话，“你又何必这些话来讨我开心？”

姜翊略略笑了一下，不无自嘲地道：“或许是习惯了，总想着的话要讨别人欢喜，可仔细想想，如今又有什么必要呢？我也不再是姜家之女，肩上没有家族荣耀之重担，该好好为自己活一番的。”

公主听到她这话，不由地跟着重复道：“为…自己活……”

姜翊仿佛觉得自己客气得足够了，终于抬起眼，望向公主：“好过你这一生，不知道在为谁活。为自己还是为这位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