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雷一声接着一声，闪电不断在天际蔓延，屋外的树枝、挡板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吟。

雨点连在了一起，像是一张白色的大网呈现在了何牧之面前，这黑夜慕然就披上了一层白色蝉衣。

“不够啊。”

黄樵夫的声音显得无力，或者说垂垂老矣，便是连话语腔调中都没了斗志，只剩下了枯朽。

“不够？”何牧之鼻息轻喘了下，不禁摇头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便是这如天塌般的雨势也隔绝不断。

“不够！”

“吾孑然一身，唯独腰系长剑，敢问老丈，岂是吾剑不利否？”

黄樵夫楞了楞，没有出声，何牧之却摇头继续开口道：“正气无用，吾尚有三尺长剑，剑光所向之处，敢有不明者？”

黄樵夫默默的添着柴禾，昏暗的火光打着两人的阴影照在后墙上，屋内起了尘土，原是屋外的风又大了起来。

“夜深了，明日还要赶路，先生早点歇息吧。”黄樵夫打了个哈欠，对于何牧之刚刚所言却是充耳不闻。

屋内响起悉悉索索的轻响，何牧之闭着眼在假寐，耳边的声音交织成了一副画，虽不能睁目，但是却自有一番景象。

是躲雨的细虫，还有屋檐下的鸟雀，甚至还有两只松鼠耷拉着尾巴相互取暖。

黄樵夫的鼾声不一会就大了起来，何牧之也摇了摇头，见他身上虽无人气也无妖气更无鬼气，不知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既然没有恶意，那便当作雨夜同避难的陌路人吧。

水汽是充沛的，那篝火里的柴禾却已经烧尽，火焰逐渐小了，深夜里，正是冷气最重的时辰，黄樵夫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何牧之微叹了口气，指尖上一抹浩然正气浮出，随之一点便落入了篝火之中，原先无物可燃的火焰顿时涨了起来。

“独异于众人？”

似乎是梦中呓语，但是声音又清晰可见，何牧之皱了下眉头，也未曾搭话。

“独异于众人啊！”

这声更清晰了，黄樵夫一声轻叹，翻了个身子面冲着山神泥塑身。

夜色又静了下来，再无半点人声，除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山林便是柴禾爆裂的劈里啪啦。

……

一日无话，日头正照进着山神庙中，何牧之这才姗姗醒来。

地上只有一堆燃烧殆尽的木炭，那黄樵夫早已不见了身形，何牧之也不在意，半倚着身子微眯着双眸迎向那日光。

“不自见故明；不自视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何牧之的声音悠悠荡荡，那山神泥塑竟隐约中动了动。

何牧之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在半空中掬了捧水，梳洗了一番，一缕浩然正气化作头绳束住了披肩的青丝。

“吾一腔浩然正气，满腹血勇匡扶不起？”何牧之走到了门槛处，微风徐徐吹过，日光正被身躯给遮住了，山神庙中却变得昏暗起来。

“便是扶不起又如何？”何牧之长袍飒飒作响，三尺青铜剑虽锈迹斑驳却显得格外锋锐。

“三尺长剑，今日把示天下诸君，可有不平之事？”

话音一落，整个人投身入了阳光中，那山神庙一如既往的昏暗，日光半点也照不进来。

过了许久，庙中才响起一声悠悠长叹，那黄樵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拿着扫帚打扫起遗留的木炭，将那贡品盘子细细洗刷干净又重新安置在了泥塑神像前。

日头稍微挂正中，黄樵夫也才得休息了会，整座山神庙变得焕然一新起来。

刚过了正午，一阵风卷进了山神庙，刚打扫干净的庙宇瞬间又变得蛛网横生，地面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没有年余的时间是做不到的。

黄樵夫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看了屋外透不进的阳光，低声道：“拆了两扇门，这日光也进不了屋，好一个独异于众山神啊。”

手中紧握着的扫帚慢慢泯灭化成一堆飞屑，转瞬间，角落又出现了柄一模一样的扫帚。

“这天下锐气共余千钧，此三尺长剑独占，我远远不如也……”

……

林中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