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宇和姜李李的事情，方威见证了不少。从一开始的你侬我侬，到后来的一拍两散。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对看待这对小儿女，所以他们聚了又散，在他看来也很是唏嘘。他本以为他们能好好走到最后的。

其实平心而论，成宇这孩子的家里算是一团糟，能找到愿意嫁给他的姑娘，算是走运。

后来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哦，是了。是八月的某夜。

那晚极其燥闷，天上像捂着一层厚厚的棉被，空气似乎都染上了一种焦灼，闻着有一种要下不下的雨潮味儿，可偏偏从日暮到入夜，天色都是恍惚的阴黄，一滴落雨也没有。

亥时前两刻，他熄了灯。但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来回，他和老婆子都没睡着，他也不说话，就盯着房梁想，小孙儿快到生辰了，他该送他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呢。

忽地，一声女人的尖叫打破了这寂静的黑暗，他没来由打了个摆子，以为是因为瞌睡生了幻觉，正要翻个身换个方向睡觉，又听见一声长长的泣涕。

老伴扯了扯他的衣服，问他是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他和两个村中的汉子一起巡夜，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本就到了休寝的时间，村户大多熄灯准备入睡了。

但这女人的哭声着实让人心里一紧，他披衣起身，点起蜡烛，叹了口气，说大半夜的，不知是谁家有事，还是去看看吧。

老伴没多说什么，她虽好事却也热心肠，也跟着下了床。她摇着扇子跟他在院中静静听了一会儿，听出来女人的哭声是从西边过来的。

他是村长，总归是要对这个村负责。于是他叫上邻户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三人拿上铁锹悄悄往西边去查看。

未走多远便到了方成宇家。他家门前有棵古槐树，他记得成宇爷爷还年轻时，他和他还在这棵树下打过架，但原因是什么，早就记不得了。

方成宇如今住的宅子还是他刚出生时他爹新砌的，二十多年来未添一砖一瓦，外墙变得斑驳，早没了当初的影子。每每路过这棵古槐树，方威的心头就会涌出一种类似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家人似乎还未睡，门缝里淌出淡淡的光晕，他还没上前敲门，就骤然听到门里传来的一声女人压抑的哭声。

这就是刚刚他听到的声音，错不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敲开了方成宇家的门。

来人却是钱氏，看到打头的是他，她也有些惊讶，问来做什么。

他道明原因，钱氏却摆摆手，说只是媳妇怀了孕，因身子不大舒爽哭了起来，才吵到了大家。

之后她还难得一见地道了一声歉。

他觉得此事有异，因钱寡妇在村里是有了名的犀利刻薄，尽管没了男人，嘴巴却毒得很，村里许多人见了她都是要避着走的，他从未见过她对谁像现在这样。

但她既然都这么解释了，他也不好再带人进去看了。正要离开，却听院内一声嘶哑的泣涕，“威叔，救救我！”

他听出是姜李李的声音，立刻转身看向钱寡妇，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却仍强笑着解释道：“不，李李她……”

“救命！救命……”姜李李的声音颤抖着，字字听来皆是泣血，似乎是从深渊里忍着苦痛哭号，“谁来……救救我……”

双胞胎的哥哥心生不忍，一把推开钱寡妇，冲了进去，弟弟也跟着进去了，钱寡妇阻拦不得，被推搡到了一边。

他一跺脚，也闯了进去。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夜所见的那一幕。他只能说，老天有时候是真的残忍，村内其他方姓的好小伙儿那么多，为何姜李李偏偏看中了方成宇，为何方成宇背后又有一个这样的家。

姜李李腹中怀着可是方家的血脉呀，就算不是祖宗一般地将她供着，好歹也该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吧，可这个可怜的方家媳妇，却是满脸泪水，一身脏污地瑟缩在院中的角落里，她没有穿鞋，赤着的脚上沾着刺眼的血迹，再往上看，腹部的血色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