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大屋宽敞明亮,可容纳四五十人。
前方正中一张案桌,其后是蒲团和凭几,再往后是木隔墙,白墙上挂着白宜松画的松涛图。
屋子东西两侧排列书架,三列曲足案和蒲团居中。
案上放着墨汁和砚台,眼前之物对那些讲究的世家子来说,甚为粗糙。
墨汁是世面上常见的普通货,砚台是纹饰简单的箕形无足砚台,就地取自太乙山的石头。
白夫子重新调了座位,案桌贴了各人的名字。
任播芳来到右侧第三排,将她和任将腾的书袋放到曲足案,拿出帕子扫了扫蒲团和桌子。
阿秀笑道:“阿湲,你可真讲究,无迢每天打扫的。”
她悄无声色将任将腾的书袋拿在手中,对任播芳说:“让将腾问我要吧,将腾书袋上绣的仙鹤很灵动,我描个样子,回家练习去。”哽噺繓赽蛧|w~w~w.br />
任播芳将她这副小女儿心态看在眼里,并未多言。
阿秀坐到任播芳左侧的蒲团,把任将腾的书袋铺在曲足案上,取出一只细狼毫,在纸上描摹着仙鹤的纹路。墨汁不小心滴到虎口处,她拿着一张帕子擦着手。
任播芳站到她身后,指着她帕子上的水仙花说:“谁绣的啊,很好看。”
阿秀骄傲地对任播芳说:“我阿娘以前做过绣工,她教我绣的,阿湲,你有什么需要找我,你阿兄是男孩子,心粗,不如咱们女孩子好说话。”
任播芳感激地对她笑了笑,心想:多谢任将腾,阿秀借花献佛,这朵花她接了。
白夫子还在后院未至,任播芳从袋中取出《春秋左氏传》卷轴,解开丝带,慢慢打开随意读着,小楷似游动的蝌蚪,晃着她的思绪回到从前。
前世陈尚书不喜女儿读史书,她偷偷借长兄陈岘的书,趁无人之时秉烛夜读,后来陈岘殁了,几年未曾读了,再读《左传》,恍如隔世。
随手翻到‘宣公·宣公二年’这一章。
眼光落在“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一列字,再读晋灵公典故,顿觉郁结。
学子陆续到齐,彼此招呼,谈笑嬉闹。
任播芳无心去看其他人,连任将腾与阿秀小声争吵,引得众人讪笑,她也不去管他。
白夫子手持紫竹鞭从后门经木隔墙转到讲台,往前一站,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很有效果,学子们话音便如潮退,缓缓散去,唯有整理衣衫、收拾文房用具的声音。
白夫子在讲台高声开腔。
“元和十三年三月壬辰日,太乙塾馆开学,白某本该领着诸位学子做入冸礼,致敬孔圣人,可惜咱们这里荒山僻岭,圣人之灵来一趟也不容易,大家就把孔圣人放在心里敬着。”
“诸位自行正衣冠,自察过去的一年是否有什么没改正的过失。诸位父母送来的六礼束脩,甚好。”
“你们心里若是敬我,不用做拜师礼这些虚套。我感应到上天给我的指示,今日需清静,以往的击鼓明智免了,朱砂开智也算了,我家里的朱砂送给玉清观的吕翁了,没法写了。”
“明智与否,不在这些虚假的愿望,在于你的天赋,在于你后天的努力。”
他的意思是仪式皆虚套,路在自己手中,自己若是不行,圣人也救不了。
这番话要是撂到长安城朱门大户的族学,没一家会请他做西席,没准国子监的大儒还会告他不敬圣人、误人子弟之罪。
白夫子灰发长髯,松形鹤骨,鸦青宽袖道袍,脚穿练鞋,手握卷轴,仿佛飘逸的画中仙人,误入尘世,对俗套嗤之以鼻,却又对俗世的未来报以希望。 br />
白夫子甩了甩宽袖在讲台落座,展开《春秋左氏传》:“今天给诸位讲讲晋灵公如何不知改过,一步一步自作孽不可活。”
他口才了得,枯燥久远的经典讲得生动,引人入胜。
故事并不复杂,只是结尾出人意料。
春秋时,晋灵公暴虐。
大臣赵盾劝谏,触犯龙颜。
晋灵公派刺客鉏麑行刺赵盾,鉏麑感念赵盾正
第8章 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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