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2，3，7，5。”

阿龙一边念着号码，一边小心翼翼地摁着座机按钮。

这是爷爷家的固话号码，也是阿龙知道的唯一的和爷爷奶奶联系的方式。

自从阿龙懂事以来，爷爷家就从来没有换过固话。2122375，短短的7个数字，对于阿龙的家人来说，当他们不在爷爷奶奶身边时，这串数字就是爷爷家的象征。

只要拨下这个号码，所有的一切内容都和爷爷奶奶有关了。

不只是号码，爷爷家放的那台座机，似乎也是在阿龙出生前就已经存在了。每个按键都已经磨损地厉害，而原本按下按钮时清脆的声响，也因为弹簧的老化而变得迟钝沉闷。

最有意思的是，每次用这部电话跟别人联系时，都要先按个“10”，然后才能继续按出自己要打的电话，一副老式拨号机的风范。

而且，由于使用的时间太长，这台座机的屏幕也早已没法显示数字了，每次拨号，都需要打电话的人格外小心才是。

没法显示数字的问题，可不只是体现在打电话上的，接电话时，也同样无法看到来电的人是谁。

这就让人特别苦恼，不知道来电的人，就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不知道自己该怀着怎样的情感去拿起话筒。

阿龙也代替过爷爷奶奶接过电话，自然明白这种开彩票般的感觉。那天又有人打来电话，爷爷在后院做工，奶奶在厨房打扫卫生，两个人都没空接电话。奶奶让在客厅看电视的阿龙先接一下电话，她一会儿就过来。

阿龙走到电话面前，任凭它响了好几声，也迟迟没有下手。他怕电话那边是个陌生人，那样他会十分尴尬的。

不过，让电话这样一直响着也不是办法，阿龙只好硬着头皮拿起了话筒。

“喂？”阿龙支应了一声。

“小小？”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妈妈！”阿龙喜出望外。原来是妈妈打来电话问阿龙什么时候回家，正好被阿龙接着了。

阿龙长出口气，能过一次是一次，下次再有电话，自己一定得把爷爷奶奶喊来接。

爷爷奶奶的嗓音都有些尖锐，每当他们二老说话时，电话那头传出的都是像是吵架一般的声音，让阿龙听着就有些发怵。因此，阿龙宁愿有些事当面跟他们说，也不想打一通让自己紧张兮兮的电话。

阿龙印象中的，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事情给爷爷打电话，还是他刚上一年级的时候。那个周末，阿龙写了一篇名字叫做《我的家人》的小作文。在写完爸爸妈妈后，阿龙的第三段写的是爷爷，第四段写的是奶奶。

阿龙把写好的小作文拿给了妈妈看，妈妈笑着读了一遍，摸了摸阿龙的头，说：“乖，你应该把你写的这两段给爷爷奶奶读一读，让他们看看，你的心里是想着他们的。”

怎么念呢？自然是要拨出那个“2122375”了。

阿龙觉得不好意思，不想打电话说自己写了这么一篇小作文。

妈妈鼓励阿龙说：“你不给爷爷奶奶念，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的心里想着他们呢？”

阿龙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准备趁晚饭后爷爷奶奶休息的时候，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

“2，1，2，2，3，7，5。”阿龙小心翼翼地拨出了号码。

电话沉默了一秒，“滴——滴——”地响了两声。

接通了！

阿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心里紧张到不能再紧张了。

电话还在“滴——滴——”地作响，似乎是没有人来接。

但是阿龙希望电话那边永远也不要有人来接，好让铃声在响19遍之后自然地挂断。这样阿龙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妈妈说，不是自己不想打，而是爷爷奶奶没听到，就等回来有时间了再说吧。

阿龙还正这样想象着，突然，不断作响的“滴”的声音中止了，随之传来的是一个尖锐的声音。

“喂？”

“奶奶？是我了，小小。”

“哦！小小啊，打电话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