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一起，那人面上立时便淡了许多，眉峰微敛，往声音来处望去。花树间依稀能见林外的锦罗华盖，仪舆轿辇，因进不来棠树之间，便巍然停在了那处。

不多时便有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数人自红棠间走来，其中为首的宫装丽人最为夺人眼目。其容色灼丽，顾盼生辉，全身妆扮更是无一处不精致，发绾灵蛇高髻，身着轻绮华袿，腰间羽饰飘飘，望去无比明艳而华贵-这正是陶衣。

陶衣小心地迈过脚下的湿润花泥，身后的两名婢女为她提着裙裾，很快便行至了二人面前。她先是定眸看了阿纨一眼，随即恭谨地侧身万福一礼，道：“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寿安康。”

那人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爱妃不必多礼。”

陶衣凝凝注视着那人，似是再看不进其它人一般，轻轻依在了他身侧，婉声问道：“陛下，这位娘子是…？”

阿纨的眉间尤带着些许惊意同无措，却是让她显得更为无辜无助了几分。她见话头被转至自己身上，便垂首深深一礼，率先道：“敬国公府酆长毓，见过陛下，见过陶妃娘娘。”

陶衣“哦”了一声，道：“竟是敬国公府的二娘子？我听闻皇后娘娘前几日宣了国公夫人与娘子入宫相伴，还想着前去拜见，未曾想却在这里遇见了娘子…和陛下呢。”语音方落，她便似喜还嗔地睨了那人一眼。

那人仍是微微含笑，瞳光溶漾，莫测难言。他双袖一抖，负手温声道：“孤也是一时兴起，想起这几日正是海棠开得最好的时候，方才来观赏一二，未曾想撞见了酆娘子，不慎打搅了。”

但陶衣却似是并不愿就这样略过此节。她明眸一转，望向了阿纨怀中的绿绮，问道：“酆娘子也喜爱琴乐吗？我看娘子的这把琴，好似是皇后宫中珍藏的古琴绿绮？”说着，她顿了一顿，一双眼瞳转而痴痴地凝注在了身侧那人面上，柔声道：“说来娘子可能不知，我同陛下结缘，正是因为一张古琴，一曲古曲呢。”

那人笑意不变，并未作何回应，反倒是陶衣身后的其中一名婢女抢先开口，声音清脆：“正是呢！娘娘与陛下堪称千古奇缘了-当年娘娘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却引来了真龙天子，难道不是仙神所授的天赐良缘吗？不过酆娘子归家未久，怕是并不知晓的。”

阿纨闻言似是讶然，眉眼间更惶惑了数分，只能低了低头，方才掩住了自己的神情。她方要开口作答，却听见那人淡淡开口说到：“下人妄议主子，这又是谁教的好规矩？自己掌嘴五十罢。”语声淡而安恬，几近温和，叫人简直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林中霎时一片寂静，阿纨微微抬眼望去，却刚好对上那人投来的瞳光，其间似有绯水粼粼，柔光旎旎，却是一触即离。他见那婢女无有动作，只呆立在原地，便侧首看了过去，淡声道：“怎么？没听见吗？”

那名婢女知晓耳闻无误，顿时瑟瑟发抖了起来。她是第一次见到素日里待陶妃极为温和，乃至于对她宫中侍从也都爱屋及乌的天子这般不悦，只觉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极为重要，却不为人知的事物已然逝去，仿佛掌中流沙，再也握不住了。此念一起，她顾不得足下湿泥深深，双膝一软便跪拜而下，口中颤颤乞求道：“婢子有口无心，已是知罪了！还望陛下看在婢子初犯的份上，饶恕婢子罢！”

陶衣也是几分怔然，几分无措地喃喃恳求道：“陛下…”

那人却恍若未闻，只微微笑着对她道：“爱妃，看来毕竟是你未央宫里的人，孤竟是管不得了。”

陶衣闻言，浑身一震，明丽的眼眸中不禁泛起了些许水雾来，似是从未识得般地仔细望着那人。半晌，她艰涩地避开了目光，低声对身后跪着的婢女说到：“彩凤，你已听见了陛下所言，自己掌嘴五十罢。”

随着清脆的掌脸声响起，那名婢女的双颊很快便红肿了起来，但她却一下也不敢轻，一下也不敢停。她自刚入宫起便进了未央宫服侍陶衣，更被其相中，调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