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中的小粒子化成光球消失了，经年加固的代码处同样干干净净，仿佛弹指一瞬，世界就往前走了数年。

望着玻璃瓶，周年垂了垂眼，心想，“十年了。”

他收回滞留许久的眼神，看向周岁。

十年间，一个陌生的灵魂侵占着他妹妹的身体，机器人脑袋所衍生出的灵魂不断模仿着过往的周岁，不论是行为还是言语，却从骨子里透出不一样。

周年原以为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见面，两个人会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3020那年清道夫的实验使得周岁脑袋和身体分离，由于缝合的脑袋是deities所制造，不仅是记忆就连周岁的灵魂都完全被清除。

最后是周游用他的异能和生命为周岁开辟了一个“异度”，为她的灵魂建造了一个名为“巴鹤星球”的容身地、让她在另一个世界无忧虑地过了十年。

“大哥呢？”周岁嗓子沙哑，仿佛沙砾磨过玻璃。她垂着头，细碎的刘海晃动着，遮挡了通红的眼睛。

她的身体是在灵魂抽出之后就“死去”了，所以对于十年之前的记忆也就终止在清道夫实验完成的那一刻。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片空白。

周年微微倚着白色的书桌，回道：“大哥按照思所说，从deities的手中夺走了你的灵魂容器，最后用自己的异能和……和生命在时空中撕出了裂缝，创造了‘巴鹤星球’，也就是这十年你一直生活的地方。”

“当年我收到大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我见过了思，他告诉了我这个事情，并且将异度关闭前最后的影像给我看了，你很安全。”

周年顿了顿，嘴角微微颤抖。

他原以为再次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能够平静、毫无波澜，可还是心里被揪着一样疼，因为这一切的代价是周游的性命。

其实通过记忆，周岁大概知道为何她本该湮灭的灵魂却存活下来，可是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周游能够自私一点。

周年的话就像是一盆冰水，把她浇了个透顶，仿佛置身于冰川。

——周游因为她死了，妈也是因为她死的。

心底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如同魔咒在耳旁。

泪珠最后还是滚落下来。

周岁掩着面，指缝间逐渐传出了小声的呜咽。周年蹲下身红着眼眶，轻轻抱住她，没有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岁才止住了哭泣，她带着浓厚的鼻音，问道：“妈和大哥的墓在哪儿？”

周年回道：“在花乐星街的西北园。”

周岁抬了抬眼，“我想去看看他们。”

“好。”

驱车前往墓园的途中谁也没有说话。

上车前，周岁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周年。十年，他的变化很大，或者说他活成了周游的样子。

记忆中的周年轻狂、无谓，脾气暴躁的像是在油上滚了一圈。但现在别说脾气不好，就连脸上都是时时带着笑容，就像当年的周游一样温润。

周岁还记得那时候周年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异能局的警察，成为一名保护莫亚星球的战士，可最终却做了当时他最讨厌的职业。

想到这，周岁又不免难受。

她离开时周年也才十四岁，当年母亲和大哥都出事了，自己的灵魂被寄放到巴鹤星球和死了没差，一家五口只剩下他和周有成。周年一瞬之间突然需要担负起了许多之前完全不必要担心的东西，这十年之间，应该很不好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deities和黎洒。虽然现在并没有再听说deities这个组织，周岁也还不知道当年最后这二者有没有得到惩罚，但从言啾的存在看来，清道夫的计划从来没有消失，而将她召回莫亚或许就是一个开端。

母亲和大哥的死亡还有周年的变化与她脱不了干系，她会用剩余的时间包括她的生命来弥补这一切。

而至于罪魁祸首的deities和黎洒……

周岁默了默，莫亚的墓地不应该埋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