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这学期陈叙和吴一跃同出同入教室的次数明显减少，不过也正常，上学期每个人都像几只被放在一起互不相识的乌龟，从王八壳子里探出头来，偷偷打量新环境，遇见一个顺眼的就赶紧收入友军麾下，来者不拒。至于合不合得来长久不长久的么，暂且不纳入考虑，最首要的是别让自己个落单。

反正班上人多，朋友处不好再换。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还找不到和自己臭味相投的吗？

陈叙和吴一跃性格并不十分相像，但大略都是直率洒脱那一挂的，有啥说啥，没啥跪安。就算三个月没说一句话，下次见面互相总还是那副不损死你不罢休的劲儿，但心里实际上时时不忘记给对方帮个忙出个力。

陈叙最近忙着给于玏练跑步练跳高，没工夫搭理吴一跃，吴一跃也忙得很。他除了愁那一抽屉作业，还要愁他那颗萌动到澎湃、无处安放的春心。

上次送胡妙玄那本书，吴一跃自认为是十分有把握的。而且后来胡妙玄还回赠了他一样礼物，一个轻质黏土做的篮球小人，从拿回家第一天就放在书柜里最不容易沾到灰尘又最显眼的地方供着，每天要看好几遍。

然而吴一跃察言观色了许久，胡妙玄对他跟以前一点变化也没有。他一开始以为自己送书时贺卡写的太隐晦，就几句板正的新年祝愿，所以胡妙玄没感觉到。可是转念一想，班上那么多人，他就送了她一个，她稍一打听就知道，这意思还不够明显？

吴一跃想不通了。可他下一路攻势还没想出来，又生枝节。今天早操王成敬没有到操场上与生同乐，他叫了胡妙玄到办公室谈话。

谈完话出来，胡妙玄眼圈红了，嘴用力地抿着，到座位上实在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她这爱哭的毛病这学期以来已经改了不少，人又及其要强面皮薄，哭也一定躲犄角旮旯边上哭去，不愿意让人看见。今天这样顾不上自尊，一定是碰上真伤心事了。

几个关心的同学连忙过来安慰，顺便打听发生了什么。吴一跃犹豫半天没凑过去，拉了几个过去看了又回座位的人问。

“老王让她转文，她不乐意。”

吴一跃一听也不乐意，当场就要跑到王成敬办公室去质问一番。好在他还清醒，知道这样做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胡妙玄添麻烦。他憋闷地踱来踱去，然后冲到胡妙玄座位旁边，扒拉开其他人，对胡妙玄说：“你一定不要答应，王成敬瞎几把乱说，为了成绩好看什么都干得出来，别听他的。我会帮你的。”

胡妙玄睁大两只泪眼看着他，表情又难过又不相信。

“吴一跃，你别忘了你可是班长，跟老王作对不太好吧。”有个同学不知是想善意提醒，还是和胡妙玄一样不信。其他围观的同学也向他投来质疑而起哄的目光。

“班长怎么了？班长就是王成敬的狗？我又不吃他喝他的。”吴一跃不屑地说。

“对啊，再说，就算是狗，狗还没个咬人的时候啊。”陈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他其实没太搞清楚情况，只是看见现在吴一跃处于下风，所以先挺了他再说，尽管这两句支持在吴一跃听来无异于阴损。

陈叙把吴一跃拉到自己座位，听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她不愿意转？”陈叙问。

“废话，她要乐意还搁这儿哭？”吴一跃说。

“我觉得这事你还是别管太多，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情。”陈叙说。

“你听你说的什么风凉话，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让我袖手旁观绝对不可能，我一定要管。”吴一跃烦躁地说，他目前还没想出办法来。

旁边于玏突然问：“你是为了谁？”

吴一跃没想到一直不说话的于玏会接茬，愣了两秒，然后心头蹿起一阵火。平心而论，他确实不想让胡妙玄转文。转文意味着两班分隔，俩人不能每天见面了。他对胡妙玄的用心昭然若揭，于玏刚刚问话的口气，倒像是他只为了自己的私心，并没有真正站在胡妙玄的立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