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陈叙在宿舍里补完赊欠已久的睡眠，就拾掇着一堆资料，跑到二十三班去自习。

天气阴沉，教室里很闷，自习到一半，于玏感觉不太好，陈叙就放下笔，和他下楼走走散心。

“你想不想到若山玩儿？爬爬山，看看风景。”陈叙一边问他，一边注意地看他神色。

他预料不会有回答，因为于玏现在脸上蒙了一层灰色，像此时一抬头就能望见的天空。

陈叙不动声色摸了摸口袋，确信随身带了纸巾。“想哭就哭吧，别憋着。”他说。

于玏在陈叙面前哭过多少次，陈叙是数不清了。如果放在以前，有人能在陈叙面前掉这么多回眼泪，而且还是一男生，陈叙大约会觉得这人就是一娘炮。

然而到了现在，对于于玏的眼泪，陈叙是很习惯了。他甚至渐渐摸到了一些征兆和规律，知道于玏的心情和天气有些关系，阴天的时候更容易低落，晴天则会好一点。

但凡换个人，比如吴一跃高佳梁之类的，哪怕只是在跟前丧几次，陈叙就烦了，说不定还会在伤口上放肆地撒把盐。

谁让对方是于玏、谁又让陈叙有那样的绮念呢。有所求才会有所忌惮、有所收敛。哪怕明知所求难有回馈。

“不用跟。”于玏深吸一口气，想暂时抑制涌上胸口的郁结感觉。

陈叙不听，执意跟着他。

他们避开学校里稀稀落落的人群，随便找了个地方，那儿有一个供休息的石桌，三个石凳。

围着石凳坐下，于玏后背抵着石桌边沿，垂头慢慢消化自己的情绪。陈叙坐在对面，一只胳膊搁在桌面上，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听见呼吸声渐渐变深，陈叙站起来围着石桌走过去，打算给于玏纸巾。可发觉他的靠近，于玏在凳子上转了转身，依旧背对他。

陈叙继续往他面前走，于玏相应地继续转身，就是不给他看正脸，到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胳膊里。

这是怎么了？陈叙拿着纸巾的手抬起来又落下，不知道该放哪。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游刃有余司空见惯了，可是这个小小的突发状况又让他措手不及。

陈叙站在原地回想这几天，自己说过什么话、于玏说过什么话，每一句都拿出来斟酌。他私下里想过于玏是怎么长大的。他想着一个内向的男孩子和一位耳背寡言的奶奶，住在一所偌大的房子里，祖孙间多年的默契让语言成了大多时候不太需要的东西，沉默是这所房子的主调。所以于玏从小到大，听得多、想得多、做的多，而说得太少。

因此陈叙有意无意地引导他多说话、多走动。

为了让他鲜活，陈叙竭尽所能，可还是常常不知所措。

过了会，于玏抬起头，陈叙连忙退到他身后装瞎，把纸巾从他一侧肩头递过去。

于玏没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软弱。”

陈叙一愣，“你把眼泪看成软弱？”

“你只是病了，”陈叙转到他眼前，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不要老觉着自己不好，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好，信我。”

于玏道：“我如果永远好不起来……你失望吗？”

“其实我没有对你抱希望。”陈叙本来想来个欲扬先抑，但很快又意识到对于玏不适合来这招，一停之后连忙又接上。

“你就是希望。”他说。

“而且永远还远着呢，谁知道呢，”陈叙手伸到于玏头顶拨了拨，“别动，头发乱了。”

于玏无言，任陈叙把自己的头发拨来拨去。

“想什么呢？”陈叙道。

于玏不说话，陈叙手停下来，“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好好吃药。”

“不想吃药。”

“这不行，药不能停。”陈叙道，“不吃你怎么好？”

“不想好了。”于玏犯倔似的，颇有点“爱咋咋地不行拉倒”的赌气神情。

陈叙又好气又好笑，“混账，罚跑3000米。”

于玏抿抿嘴，不大乐意的样子。

“刚刚避我干嘛？”陈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