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下楼，陈叙在院子里看见于玏。于玏握着一瓶水，正站在院子中央一口大缸旁边。他盯着比缸口大的木盖子，似乎在思考里面有什么东西。

“想打开看看么？”陈叙说。于玏总是一副不过如此的神情，偶尔好奇起来，倒让人觉得怪有意思的。

“里面有什么？”于玏说。

“啥都没有。”陈叙敲了敲，缸身发出闷闷的一声“当”。他思考了一下又说：“没准有蛇、老鼠、虫子之类的，在里面造了窝。”

“应该不会。”于玏围着那缸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破损，除非缸底有洞。

陈叙揭开盖子，揭晓谜底。“空的，”他说，“这缸以前拿来装水的，我小时候这儿有事没事总停水，所以平时得备点。”

于玏说：“我以为是鱼缸。”

“好主意。”陈叙打了个响指，“等会到外边买几条回来养，反正现在也不咋停水了，这大缸放着也是放着，正好利用起来。”

他说到做到，在二伯家吃完晚饭，就嚷着要去买鱼。但是时间晚了没找到卖鱼的地方，他们就顺着沿堤大道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到了这会儿临近傍晚的时候，夏天的空气依然很燥热，然而江水送来的风却是清爽的。

“这块儿晚上有夜市，”陈叙指了指周围一排小摊子说，“这些都是，现在天没暗全，人还不多。”

于玏顺着那一排摊子看过去，有点摊子已经提前点起了小灯，灯光点点零落，像被遗落在人间的星星。

他们沿着一个个摊位走，遇见什么新奇的就停下来看看。路很长，摊位一个接一个像是没有尽头。然而一长段路看下来，就会发现很多摊点其实都差不多，吃穿用的，吃的最多。经过水果摊，陈叙买了一个圆圆的大西瓜，抱在怀里。

“吃这个吗？”陈叙抱着西瓜转了转，腾出一根食指指着一个卖康乐果的摊位。“玉米做的，现在很少见了。”

于玏说“不吃”。

陈叙说：“也是，你应该吃不惯。”

“下次吧，”于玏说，“现在不饿。”

“嗯，想起来了，你今天午饭和晚饭表现都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长胖不是梦，继续加油。”陈叙说。

于玏直言不讳地说：“如果你做饭，有点难。”

“这个……”陈叙拍了拍西瓜，道：“不就是做饭么？我可以学，理化生都学过的人还怕这？明天我就去找二婶！”

于玏笑一笑，笑容像周围陡然降临的夜色。他抬步，往河岸上走。等到溯溪绸缎一样在眼前展开，他看着河水延伸出去的方向问：“这条河源头在哪儿？”

“呃，这我还真不清楚。”陈叙说，“我就知道溯溪是条支流，说不定更小，是支流的支流。”

“我知道在哪。”于玏说。

“真的假的，”陈叙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查过？”

“不用查。”于玏说，“终点就是起点，海就是源头。”

陈叙一笑说：“真有你的，无法反驳。”

“榆杉和溯溪哪个是你家？”于玏接着问。

“家么？”陈叙思索了一下，说：“都是吧。在榆杉待的时间短点。”

于玏沉吟片刻，说：“你想来我家么？”

陈叙道：“去你家干嘛，你要请我吃饭么？”

“请你住。”于玏简洁道。

“住？”陈叙迟疑了一下，“这我倒没想过……”

“我不能请你。”于玏说：“你请我到你家里来，但是我不能请你。”

“嗐，没事儿，这也要讲个礼尚往来？你家房子可比我这儿好多了，我要真住你家了，不就成那什么台播的变形记了？”陈叙开玩笑道。

“不是因为这个，”于玏说，“我觉得我家和民宿没区别，我不想让你住。”

“民宿？为什么这么想？”

“有的民宿看上去很漂亮，但是住进去才知道水龙头都是坏的。”于玏说。

陈叙沉默，他顿时知道于玏的想法了。于玏不是不想请，而是请不了。他的心里还没有一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