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一件很诡异的武器。刚才面对我怒气冲冲的质问，孙权和周瑜的沉默曾让我想发疯。而此刻，他们两人的沉默，又让我从乍然听到孙权许诺时的讶异，转为了深深的不安。

其实即使周瑜不在场，我也不知道对孙权的这个许诺该作何回应。感激他？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威信是用数都数不清的无辜生命换来的，这是事实，也很难原谅。继续恨他？可他说得没错，他若失去了这个威信，江东会叛乱四起，后果不堪设想。更可况，恨又有何用？我不希望有战争，但我无力阻止。能换来他的这个许诺，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心里很乱，更不想面对这诡异的沉默，于是我只说了一句，“我想静一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道依然在太守府外等着我。他看我脸色不好，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看了看四周，又道：“我们去取一些食物和水，然后在城中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吧。能救几个是几个。”

周道点点头，扶我上了马。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途经一条小河。周道补充了一些水，又问我：“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想了想，其实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一个累赘。于是我对周道说：“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你带着我反而走得慢。你一个人去吧，我就待在这里。你过一两个时辰再来这里接我就好。”

周道略一迟疑，答应了：“那你自己小心一些，别乱跑。”

我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小心的，这个城现在跟个死城一样。还能在城中活蹦乱跳的人，都是我们自己的人。更何况，我还是男装。

于是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河边想心事。记得当初还没出嫁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机会走出家门；对皖城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个集市。但阿蛮告诉过我，皖城内只有一条河。那么眼前的这条，就是我当初莫名其妙落水的那条河了。忽然有个古怪的念头跳进我的脑海——如果我现在投河，能穿越回现代吗？……可是这个念头刚出现，我就发现我一点也不想尝试——尽管我一个时辰前才骂过周瑜，但我舍不得离开他……

也不知在河边发了多久的呆，我忽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回头，只见远处有一小队人马经过；随后，其中一人骑着马向我这边跑来。来人从衣着就很好认——是孙权。

我见是他，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又看向河水。不一会儿，孙权走到我身边，也对着河水坐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孙权问。

“你管我呢？我什么都做不了，不拖后腿就好。”我看也没看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都许诺五年不打了吗？”

“为什么许这个诺？”

“你不是骂我不在乎百姓吗？”孙权果然还是很喜欢反问。

“为什么当着公瑾的面许这个诺？”我静静地问，依然没看他。

“我……没想那么多。”孙权的回答，略有些踌躇。

“你故意的。”我的语气肯定。

孙权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又开了口：“你知道吗，我们兄弟四人，三弟只小我两岁，四弟小我四岁，而大哥却比我年长七岁。”

我终于转过头去看了孙权一眼——不知道他跟我讲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