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初春时节，冷风穿堂而过，吹的烛火东倒西歪。

城主府却是意外的热闹，都是来辞行的，说不好听就是去逃命的。如今魔修大军压境，就朝着禹州城赶来，其中为首的还是“发誓屠遍仙修”的新任魔尊，就算来三个韩子慕也不能以一敌万啊。

“那个……”一名修士支支吾吾地说道，“城主，要不您也走吧，这禹州城呆不得。”

那名修士不过是筑基期，但他不兴修真，改投商贾一道。虽然他平日里看韩子慕不爽，尤其他还那般偏袒凡人打压修士，可不得不承认韩子慕治下的城市发展极好，自己作为商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实在不忍心看韩子慕就这么为了那些凡人去死。

韩子慕轻抿了一口烈酒，任由火辣辣的酒精划入肠胃，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缓缓问道：“那我能去哪？”

修士以为韩子慕意动，张了张口想说：只要你活着，去哪就是一座城，那些贱民去哪都有。

可话未出口，便被一旁的人拉住：“城主，我俩就先告辞了。”

说罢，那人拉着他一路往外面拽。

“不要命了，和城主说这些？”

“可是……”

“大人物的事你管他呢？快走吧，魔修众约莫明日便到城下了，再拖下去你我都逃不掉了。”

两人的谈话一丝不漏地钻进韩子慕的耳朵，他仰着头，呆呆盯着天花板，心想：要是几年前我听到这样的话，我会是什么反应？

面前发出沉闷的响声，韩子慕低下头，便看见原本伫立在他身边老仆跪在身前。

他是最早跟着韩子慕的一批人，也是禹州城的功勋人士，他眼见着韩子慕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下，从畏惧到敬畏，到如今为韩子慕马首是瞻。

韩子慕眉头一皱：“这是干嘛？”

“城主，您走吧，不要为我们死守这座城了。”老仆匍匐在地，老泪纵横，“禹州城沿线的四座城池皆破，其中也不乏渡劫大能坐镇，无一挡得住魔修大军。所有仙修皆被剥去丹田挂起城墙，手段惨无人道。城主……”

“我留在这座城不是为了你们。”韩子慕淡淡地说道，就轻抿了一小口酒水，再次被辣的舌头发麻，咂舌道，“不明白你们凡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喝酒，明明味道不怎么样？”

老仆咬咬牙，直言道：“酒水醉人，最适合粉饰太平。”

韩子慕保持着喝酒的动作不动了，双眸低垂，沉默了许久，将酒水一饮而尽：“也是，可惜我渡劫期喝不醉，粉饰不了太平。”

“这座城已经不是壤平了，它叫禹州。”老仆见韩子慕有了反应，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您心心念念的人已经死了，他临死前必定想要您活着，您这般寻死觅活，他的死还有什么价值？”

韩子慕与魔尊之子情谊在禹州城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仙修引以为耻，凡人传为佳话，但韩子慕不开口，没人敢给他定论。而和韩子慕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老仆自然明白，两人之间岂是什么志同道合的友谊，那就是断袖。

在韩子慕口中，那位魔尊之子为了救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才被修士讨伐，最终惨死壤平，落了个死无全尸。

韩子慕来壤平，建立禹州城的真正目的就是替魔尊之子完成未完成的心愿，仅此而已。

韩子慕停顿了更久，久到老仆以为他要发火了，结果等来的却是轻飘飘的一句：“死本身就是没价值的，就是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老仆不怕韩子慕发火，就怕他失了人性，连火都不会发了。如今倒好，韩子慕对待任何事情都是轻飘飘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就连死了，兴许也不过脑袋落地的一回事。

这时，女人推开门，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城主。”

此人正是这城主府的丫鬟，平日里最受韩子慕器重，且资质尚可，能学些功法傍身。

而女人身后跟着的便是朝暮，如今他脸色苍白，四肢僵硬，身上一颤一颤仿佛冷极了似的。他目光萎缩，盯着韩子慕的眼神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