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秋，转眼间九月过去了。少年时，日子过的缓慢而绚烂，步入工作之后，苏青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乏味而忙碌，业务一个季度紧接着一个季度地做着，不知不觉便过去好多年。回望过去，最鲜明的，依旧是少年时期的记忆。

初秋的那一日，十七岁的苏青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的翻腾，身子轻轻一动，胸口就涌起一阵恶心。

绍小七跑来叫她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别闹了小七。”

“怎么了？不舒服么？”小七收起嬉笑。

“让我睡会儿。”

一股淡淡的橙香若隐若现地飘了过来，她知道此时周菲儿就站在旁边。微微睁开眼睛，她透过胳膊的细缝，看到了菲儿那双深蓝色的帆布鞋。

“怎么回事？”陈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苏青不舒服。”

她感觉到陈昀那只火烫的手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肩，她抬起头，额前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湿润。

陈昀蹲在她跟前查看，接着转过身去说，“我背你去医务室。”

“早上吃了什么？”路上，陈昀问她。

苏青的耳朵靠在他的脖子边，他的声音却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肉包，牛奶。”

他的头发有一股好闻的薄荷香，让她终于有些放松下来，身体不适的感觉竟褪去了一些。她看到路过的同学朝他们投来好奇八卦的目光，心里有些开心。在他们的眼里，她和陈昀之间是暧昧的。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一对。她还记得，小学的时候，陈昀没她高，常常仰着头，用那圆鼓鼓的脸蛋望着她。虽然身高上落了一节，可还是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起话来声音洪亮。不知什么时候，他竟长得比她还高，原本敦敦实实的身体变得纤瘦而坚韧起来，他那褪去了稚气的脸颊也变得轮廓分明，锋利而干净。

她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那双灵动细长的眼睛里好像拥有一整片星辰。

“叔叔阿姨是又吵架了么？”

“嗯。”

昨天夜里，父母大吵一架之后便互不理睬了。起因说来也好笑，就是因为妈妈擅自整理了爸爸的书桌。苏青躲在房间里竖着耳朵听，等他们吵完架，砸了几个碗盘之后，便什么声响都没有了。睡觉前，她走出房间，看着一地的瓷片渣子，拿着把扫帚轻轻扫了去。初秋的微风从敞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和屋子里的气氛一样寒凉。

陈昀没再说什么。苏青知道，他什么都明白。在这个学校里，那些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只不过见到了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可能有几个是真正懂她的呢。只有陈昀不一样。他了解她，甚至有的时候，比她更了解自己。

到了医务室里，老师恰好不在。陈昀将她扶到床上，刚想出去寻，她突然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阿昀。”她紧了紧手，眉头微微紧蹙，视线落在他清瘦的后背上。她明白，有些话，倘若此时再不说出口，便永远都没有机会了。窗外的阳光斜斜落在她苍白颤抖的唇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细小而微弱，“我喜欢你。”

飞鸟过境，翅膀扑闪。

阳光悄悄地拐过窗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