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菲儿做了两碗番茄面当夜宵。绍小七不会做饭，她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挨着椅背，眨巴着眼睛看周菲儿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只见她利索的点火，烧水，切菜，下油锅，翻炒。就好像她早已经很习惯做这些事情了。绍小七在家里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别说切菜烧菜，就连碗都没洗过。妈妈一直说，这些事情可以高考之后慢慢学，在考上大学之前，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把书念好就可以了。可她到底觉得读书这件事情枯燥无味，也没什么难度。只不过每天坐在课桌前面动动笔头，消耗一些脑细胞罢了。在她的眼中，生活远远比读书有趣得多了。

夜里，绍小七坐在周菲儿的床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破旧的玩具熊。

“菲儿，你经常一个人在家住吗？”

“嗯。”

“叔叔阿姨呢？”

周菲儿似乎没打算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们经常出差。”

“你不害怕吗？”

“不怕。”周菲儿说。

“我可害怕了。”小七往下缩了缩身子。

菲儿小的时候，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感到莫名的焦躁。时间越是靠近十二点，入夜越是深，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就越发强烈地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她觉得自己孤立无助地站在一片黑暗当中，整个世界都入了眠，只留她一人是清醒的。那个时候，她总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孤独。

“我以前也怕，但现在不怕了。”她说着，也缩进被子里。那个时候的她深信，在这样的黑夜里，只要睁着眼睛就一定会目睹不好的事情。

“小的时候，我也觉得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睡不着觉。后来，一到晚上我就会跑到窗前，数对面的居民楼，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只要超过七盏灯，我就会安下心来。心里想着那些人也都还没有入睡，还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们和我一样，是醒着的。他们会看住黑夜，等我睡着了之后再睡。”

绍小七侧过头望着周菲儿，而周菲儿则望着天花板。她的睫毛长长的，鼻子尖尖的。小七突然觉得，周菲儿竟然长的这般好看。

“菲儿…”绍小七带着哭腔唤了一声，伸出手便想抱她。周菲儿眼明手快，挡住了。

“让你上床已经是破例了。”

小七悻悻地缩回被子里，转而又甜甜地笑了。鼻尖儿是周菲儿身上淡淡的橙子香味。

“可是菲儿，我不想数灯。”小七撒娇说，“以后我要是害怕了，就来找你。你会替我看住黑夜，等我入睡。”

菲儿轻嗯了一声，突然有些羡慕小七。只不过有些事情，她从来都不敢想。

那个时候的绍小七不知道，她爸爸的出差慢慢地变成了常驻，温馨的一家三口，不久之后就成了她和妈妈两个人，而后来，她一个人待着的日子变得越来越久。

“对了，你会弹钢琴么？”

“学过。”周菲儿淡淡地说，“可学不会。”

从小到大，周菲儿就是那种心里有事却不愿意外露，有愿望也不会说出来的人。不论她多么羡慕妈妈弹琴的模样，不管自己多么想学，她都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提出要求。所以她只是跑去书房踮着脚站在钢琴旁边看着妈妈弹，期盼着什么时候妈妈恰好发现她想学琴，又恰好愿意教她弹琴。那个雪天，妈妈突然心血来潮，说要教她的时候，她就像一个期待已久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圆满。

“我倒是想放弃，想了一百回了。可我妈非逼着我练琴不可，说是这样可以中考加分。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比中考、高考这种事情更重要的了。就好像，我生来就是为了学习和考试而活。从小到大，我爸妈都不让我出去玩，成天把我关在屋子里，不是读书就是弹琴。你知道吗？练琴的时候，我妈会把一块这么大的橡皮放在我的手背上，如果橡皮滑了下去，跟着下来的就是一尺子打在身上，别提多疼了。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我们家的规矩还特别多，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啦，长辈没动筷子不能动筷子，吃东西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