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菲儿扫完教室，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她走到窗前，探身推开玻璃窗户，漆黑的夜幕下，天空竟飘起了鹅毛大雪。

蜿蜒至窗前的光秃秃的树干上已落得一层薄薄的积雪。

这座城市几乎不怎么下雪。听爸爸说，她出生的那年，下了一场。十岁的时候，又是一场。那之后，妈妈便离开了家。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接从天而降的雪花。

“干吗呢？”陈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赶忙抖落手心的雪水，关上了窗户。

“你怎么还没走？”

“知道你不爱带伞，喏，给你送伞来的。”

陈昀伸出手，将深蓝色的长柄伞递给她。他的肩头还落着几片尚未消融的雪片，荡在眉间的乱发湿了，被他捋到一边，露出了额头。

周菲儿望着满面笑容的他，又望向他握着伞柄的手，“只有一把，那你送我回家吧。”

周菲儿站在陈昀的右边。他的伞很大，但还是将伞朝着菲儿微微倾斜。雪落在他的手上，久了，便湿了袖子。

才一会儿时间，路边的花坛就已经积满了白雪。柏油地面有些湿滑，周菲儿小心走着，却还是脚底一滑，幸好凝神稳住了重心，可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陈昀的胳膊。隔着厚实的校服外套，她还是感觉到了他手臂的力量，稳重而强劲。

她绯红着双颊，刚想抽回手，只听他说，“小心路，抓着我走。”

便也松下手来，用手指抓住了他的袖子管。

天色昏暗，路灯也像是罩上了一层纱雾，迷幻朦胧。

“这天气预报还挺准。一大早出了大太阳，没想到傍晚竟真的开始下雪了。”陈昀说。

周菲儿在一旁低头走着，“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带伞？”

“刚开学那会儿，有几回雷暴，放了学，你还不是坐在教室里等着雨停啊。要是雨小点儿，怕你是要顶着书包跑回家去了。”陈昀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让她心跳加速。她喜欢听他的声音，饱满而清亮，带着阳光的味道。所以在他给她讲题的时候，她大多听着听着便走了神。只听着他的声音怎么好听，却听不到他在讲的内容。她悄悄抬起头，眯着眼望着陈昀的侧脸，这张脸，说不上原因，却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陈昀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她措不及防地低下头去，惶恐不安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路灯下大雪纷飞，陈昀的脸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微微卷曲的头发上落着些碎雪。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袖上，这才发现他的左袖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这伞挺大的，你给自己也打着点啊。”她用低绵的声音说。

“周菲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菲儿皱了皱眉头，“你胡说什...”。

“我喜欢你。”也不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这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他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是认真的。”

周菲儿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她长长地吸了一口冬日夜晚冰冷的空气，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恰好靠在了花坛上，刚想一屁股做下去，却被陈昀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是傻了么？”

“我心里乱。”她说。

“乱什么？”他突然笑着说。

“乱什么...”她喃喃重复。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实你是喜欢我的？”

“不喜欢。”她执拗地说，“你能不能先别说话。”

陈昀这下倒是真的闭了嘴，只是替她打着伞，饶有兴致地用那双眼睛打趣地望着她。冬夜寒风，可她的脸却滚烫通红。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一下一下的悸动，强劲而有力，只能靠深呼吸来平复。一阵冬风卷着残雪吹过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拍去鼻尖的落雪，那张小脸蛋上的表情有些恼羞成怒。转瞬，这头顶的树梢又落下一堆积雪，打在伞顶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她局促不安地又向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