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奇怪的城市，深夜十点还有络绎不绝的人进出便利店。

有的人在睡衣外面裹了一件羽绒服，匆匆进来只为买几盒泡面填肚。有人心血来潮，买了冰激凌坐在便利店的高脚凳上一边吃一边望着夜幕笼罩的马路。有的人面无表情像行走的僵尸，有的人提着公文包心事重重就像全世界的烦恼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有的人会在柜台前站上好久，犹豫着该挑草莓味还是橘子味的酸奶。有的人目标明确，利索地拿了东西就买单走人。

这形形色色的人，便是我们生活的现实。是你，也是我。是每一个阶段的我们。

林旻站在货架前补货。因为个子高，在补底层货架的时候，不得不跪在擦的锃亮的地面上。

和他一起值班的是一个正在准备艺考的小姑娘，姑娘长得瘦小却很干练，头脑清晰，语速飞快，收起钱来也特别利索。所以，他俩搭班的时候，他通常会揽下所有的体力活，让女孩承包收银台。

客人少的时候，女孩会掏出纸笔，将林旻当做速写的模特。

比起学校，林旻更喜欢在便利店打工的日子。他就像是被人从一个不适宜生存的地方解救出来了一般，神清气爽，一身轻松。那压着胸口让人喘不上气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阿旻你不考大学么？”艺考姑娘问他，手里的铅笔在纸上刷刷作响，三两下就将林旻的轮廓勾画出来了。

“考啊。”

“我怎么觉得你考不上呢。”女孩说着，捂嘴咯咯笑了起来，像只俏皮的小鸟。

“有你这么触人霉头的么？”他手里捧着一筐薯片，路过收银台的时候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叫看清现实，你看，我就不去趟那浑水。知道自己考不上，不是读书的料，再怎么学都是这个样子，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说着，举起铅笔，眯着眼睛对林旻比划着。

林旻也觉得，学习还是要看天分的。若要人以群分，他恰好就落在没有天分的那一边，而许唐那种人就是天赋秉异的。这年头，能有几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从班级垫底的成绩，一下子冲到前十位去。常年落下的课，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补上的？

“话说，你是怎么想的？”她低下头去画画，“既然要参加高考，现在不去上补习班，跑来打什么工？”

“我要攒钱。”他说。

“哟？攒钱做什么？”她抬起头来问他。

林旻想要攒钱给绍小七买一瓶香水。她总说周菲儿身上有股好闻的橙子香，打听过才知道，那是一种名贵的香水，小小一瓶30毫升就要好几百人民币。他想用自己赚的钱，给她买作生日礼物。

“告诉你做什么。”他嘿嘿一笑，回过头朝小女孩吐了吐舌头。

他将薯片一包包放好，回到收银台，随手便拿起女孩的画册翻看起来。最新的几幅画画的都是他。给小朋友拿酸奶，扶老奶奶走出门，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挥着抹布，还有刚刚蹲在地上理货的模样。

“快还我。”女孩绯红了脸，想要夺回自己的画册，可隔着一个台面，外加林旻个高，不论她怎么蹦跶都够不着。

“我的屁股怎么会这么大？喂，我的眼睛画歪了吧？还有这腿，分明是被人打折了，怎么会摆出这种造型来？喂，你这技术水平到底能不能顺利考上艺术学院。”

“不爱看就别看！”姑娘踮起脚尖，卯足了劲向上够，可连本子的尖角都碰不到。

两个人正吵闹时，超市的门铃响了，俩人嘴里喊着“欢迎光临。”一同齐刷刷地转头望去。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红格子围巾，披散的头发柔顺地挂在耳侧，樱桃般的小嘴微微翘着，那双灵动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又望了望艺考女孩。

“小七？”林旻说着，将画册放到了收银台上，艺考姑娘的眼睛盯着来人，手脚飞快地将画册塞进了书包里。

“这么巧。”绍小七咧嘴一笑，说。

绍小七红着脸，不知是因为便利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