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菲儿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冯雪和别的女孩子一起说着苏青的八卦。

她听得出来，虽然冯雪很少开口，却总能引着话题的走向。回想当初，有关她的那些流言蜚语大都也是冯雪起的头。有一回，她还亲耳听见冯雪同别人煞有其事地说，大晚上看见她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那个时候，她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望着蔚蓝的天空，只觉得无聊和幼稚。可这一次，舆论的主角换成了苏青，她却再也忍不了了。

苏青看似弱不禁风，却是比常人更为坚强的。家里闹得再厉害，在学校里，她都未曾流露出半点异常。她表现得就像那千千万万普通家庭的孩子，甚至比他们更为优秀乖巧，心地善良。她搞不懂冯雪为何要伤害这样一个对别人毫无攻击性的女孩。刻意伤害别人，对冯雪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可她却总是乐此不疲地找出一些话题来让大家非议，然后扶手旁观。

周菲儿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拖沓，她抱着书本上楼，眉头紧锁。瞥到走廊外那光秃秃的摇曳的树枝，心里有些烦躁。手心挫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上午冯雪推她的那一下，力气大得出人意料，至今被触碰的地方还能感受到那一记猛推的力量。

她与冯雪没有过多的接触，可上次冯雪在她跟前跌倒的时候时候，她还是瞥见了一些蛛丝马迹。看似崭新的球鞋上布满了细纹和磨损的痕迹，裤脚下露出的袜子上有拉线的小孔。冯雪平日里出手阔绰，不应该在这方面这么随意。而当时干坐在教室里那些所谓的朋友，似乎也没有几个是真情实意的。

冯雪确实是女生的焦点，一到课间身边总是簇拥着许多女孩子，可她坐在那人群中间却透着一种无以言状的孤独感。

某种程度上，她和冯雪倒是有几分相像。

推开自习室的门，她在平日里常坐的那个位置坐下。翻开书本的时候，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从纸缝间滑了出来，她怔怔地望着那张单薄的纸头，还有上面的红笔印记，心里一阵落空。就算自己成绩上去了，考出了一个历史新高，那又怎么样呢。顶多，会换得林叔叔的一阵表扬，鼓励她再接再厉，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爸爸已经三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就算打来电话，嘘寒问暖的话题也变得越来越干涩。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成绩单随着身子扬起的风落在了地上，她懒得捡，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

她珍视的东西不多，但恐怕就连这为数不多的一点点，大概都已经慢慢失去了。

曾经，只要爸爸一个眼神，一句宠溺地话，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亲一下她的脸蛋，她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现在，那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爸爸和妈妈一样，选择了没有她的生活。她忽然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不被人喜欢，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毫不犹豫地抛下。她已经学会了对世界抱着最低限度的期待，而等待她的始终是失望。她早就该习惯了，不应该再感受到失落和悲伤。可执念就像是一剂毒药，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理智，渗透她的身体，对每一次意料之内的事与愿违作出强烈的反应。

这大概是自我伤害的一种方式，不断地透支着她的精力，而她已经在不自觉中渐渐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