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吃的晦涩无味。不仅家里的装修，就连爸爸的手艺，都变了味道。那一桌子的菜个个口味清淡，就连那一盘小炒肉片，用的都是甜椒，只因为，那女的不能吃辣。周菲儿咬着米饭，想起小的时候，是爸爸带着她吃辣椒的。一到周末，她和爸爸两个人就会凑在桌边，对着一盘虎皮尖椒炒肉片吃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那时候的饭桌上，就算只有两人对坐，也总是充满了热闹的欢声笑语。而现在，桌边围坐了十几个人，大家都情绪高涨地说着话，周菲儿却觉得格外冷清。她看着被一群不能算是她的家人簇拥着的爸爸，突然间意识到，曾经的生活已经不复返了。在这里，她是个局外人。

“这就吃饱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鲫鱼都没怎么吃？”见菲儿收起筷子站起身，爸爸问道。

“是啊菲儿，你爸昨晚就开始念叨着你爱吃。一清早去菜场挑了一条最新鲜的，特地给你做的呢。”那女的说着，把手搭在爸爸的肩上，亲昵地靠在他身上。

所以，就不能辜负别人的好意？就算自己没有胃口，还是得坐在这席上，硬生生地吞咽吗？她看着那一盘没人动过的鲫鱼，耷拉在盘子里有些凉了，又觉着可怜。那女的说出口的话听似家常，对于周菲儿来说，却句句伤人，直直插进她柔弱的心里。就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是自己犯了错，她辜负了爸爸的好意，辜负了这一盘红烧鲫鱼。

可明明是他们决定抛下她的，现在却又在这种细节上施以恩惠，让她成为了那个不解风情的人。谁又在乎，她的心里是不是会感到难受呢。

“菲儿，真吃饱了？”爸爸读懂了她的表情。

她点了点头。

“那你先去看电视吧。”

周菲儿欠了欠身子，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将碗筷收进厨房的水池里。

客厅里，几个孩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之前被欺负的小女孩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张沙发边上，悄悄坐了下去。那叫小欣的女孩瞧见了，便起身过去推了她一把，“不许坐在这里！”

小女孩扑腾一下跌在了地上，手里的娃娃也跟着飞了出去。她狼狈地伸手捡起那娃娃，又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迅速从地毯上爬起身来，头上的小辫子都碰歪了。她红着脸，吸了吸鼻子，扁着嘴巴硬是忍住没有哭出来。

周菲儿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小沄几个表姐弟自小就不喜欢她。每到过年，几家孩子聚在一起时，他们便结伴进里屋锁上门玩耍，留菲儿一人在厅里。一开始姑姑还会训斥几句，让他们带上菲儿，孩子们听了一回两回，便再也不听话了。姑姑陪着菲儿看了会儿电视，后来赶去厨房搓麻将，也就放任不管了。大人们明明将小孩子之间的冷落都看在眼里，却没人愿意站出来说话的。

小菲儿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却听着里屋传来的嬉笑声。那嬉笑声太过悦耳，以至于她忍不住有些羡慕向往。仰起头，透过气窗她看见里屋飞到天花板上的绣花枕头和高高举起的双手。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游戏能让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她努力地倾听，可惜，不管她如何聚精会神，传来的也只有无法拼凑的只字片语。另一头的厨房，则传来一阵又一阵她听不懂的麻将桌上的欢呼。

她是个局外人，既不属于里屋，也不属于厨房。她是一个不被任何一边接纳的孤独的存在。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自己，脸上一定也挂着和这小女孩一样倔强的表情吧。

她走上前去，朝那小欣招了招手。

小欣见着大姐姐，便欢喜地跑了过来。

“你的发卡真好看。”周菲儿说。

“那当然，这是婶婶度蜜月的时候给我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小欣说着，挺起了胸膛。

“我那儿也有几个，比这更漂亮的，送给你好不好？”

“真的？”小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周菲儿点点头，指了指洗手间，“就放在那里，你跟我去拿。”

那女孩满脸欢喜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