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冯雪就看到妈妈佝偻着单薄的身子站在校门外。她穿了一件破旧的蓝色布衣，已经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紧紧扎在脑后。手里揣的那个皮包已经翻开了边儿，露出里面的棉絮。蓝色的布衣因为洗了又洗，肩膀和袖口褪了颜色。脚上踏的布鞋鞋尖有些磨损。

冯雪涨红了脸蛋，还没走到大门前，便劈头盖脸地压低声音说，“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来学校找我么！”

冯妈妈没说话，眼睛却也不敢望向女儿。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妈妈刚找着个临时工，今晚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你没带钥匙吧，便想着给你送来。”妈妈说着，粗糙的手里握着一串钥匙，颤颤巍巍穿过铁闸门伸了过来。

冯雪的眼睛里带着埋怨，望着那串钥匙，伸手用力地拽了过来，“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话音尚未落下，她便转身往里走去，不愿意再看着妈妈寒酸的模样。

“妈妈给你做了晚饭放在冰箱里，你放进锅里热热就能吃了。”身后妈妈还在絮絮叨叨朝着她喊话，她捂着耳朵快步小跑了起来。她不想让人看到苍老的妈妈，看到她寒碜的打扮，看出她的家庭并非富裕。

她觉得丢人。

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瞥见了站在长廊里正望着她的周菲儿。她那双深棕色眼睛里，透出了带着藐视的冷峻目光。她一定是将她一直以来极力想要隐藏的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讨厌她。

周菲儿家庭条件优越，所以在学校里才总是摆出一副自视清高的态度，天不怕地不怕。她什么都没有做，就有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看穿了她的心计她的小把戏，现在又看到了她的妈妈。她本来就对她恨之入骨，此时一股怒火和羞愧从心底迅速蔓延开来，她只觉得血气冲上了头，一时之间头晕目眩，情绪失去了控制。

她快步朝着周菲儿走了过去，脚步越来紧凑。她在她跟前站定，挥起手，紧接着一巴掌落在了周菲儿的脸上。菲儿侧过头去，神色诧异地捂着被打的地方，转而又定了神，抬起眼睛来望着她。很好，这样的眼神很好。她便是恨极了周菲儿这种波澜不惊的眼神。她笑了笑，再次挥起了手，刚要落下，却被人制止了。

许唐黑着脸，将她狠狠一推，厉声说，“你疯了！”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上了安在墙上的信箱。一阵麻木的疼痛。可此时此刻，疼不疼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冯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人！你们太不要脸了！”

周围的人都像是凝固了一般，不敢出声。

她的余光瞥见平时一起玩耍的女孩子们，她们站在不远处，捂着嘴巴望着她，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自己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形象，在瞬间崩塌成了碎片，心中那股无名之火，愈演愈烈。她最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被她最不想的人□□裸地当众剥了开来。

“说话放干净点。”许唐不客气地说。

陈昀从楼上匆匆跑了下来，看了看周菲儿，又看了看冯雪。小七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查看菲儿被打红了的脸。

“没事。”她推开她。

“出血了。”小七一脸惊悚地说。

血？出的好，冯雪笑了起来。现在怕是人人都在心里笑话她吧。出点血算什么？比起她受得苦，算个什么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

“冯雪怎么打人啊。”

“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要打周菲儿？”

“刚看到她和一个老阿姨在门口说话呢。”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

周围细碎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冯雪大笑了起来，任凭她如何小心翼翼，最终努力还是化作了乌有。现在，许唐和周菲儿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吧。

她笑着笑着，落下泪来，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朝着校门跑了过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门卫大叔的阻挡，冲出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