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菲儿做了个梦。更准确地说，是回想起了她的妈妈。

高二那一年，和陈昀约定去同济园的前几天，她在路上偶遇了妈妈。

妈妈披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配着一条耀眼的红色长裙。几年未见，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皙细嫩，身上仿佛带着耀眼的光芒。妈妈这样的女人，站在人群中，无需任何表情和动作，都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她走路的时候，裙摆摇动像仙女一般。她挽着男人的手，小鸟依人的模样是菲儿从未见过的。

两人眼神交汇之后，妈妈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菲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委屈，自卑，不甘，自责，愤怒，怨恨，渴求。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她陷入了强烈的情绪旋涡之中。

妈妈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若无其事地从菲儿的身边走了过去。

菲儿愣在原地，鼻尖还闻得到从她身上飘来的若隐若现的玫瑰香。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勇气，菲儿转过身去，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句，“等一下。”

那个女人的后背微微一颤，停住了脚步。

男人好奇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我们聊一聊。”菲儿说。

那个女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菲儿站在原地，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女人身旁的男人开始催促，她才转过身来，笑着对菲儿说了一个字。

“好。”

两个人在附近公园的长椅坐下。

天气不好，公园里闲逛的人不多，偶尔有人从他们跟前经过。

公园另一侧的凉亭里，大叔大妈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唱着戏曲。

“好久不见。”那个女人说，伸手摸了摸菲儿的脑袋，“长大不少了。”

那温热的手心，让菲儿有些沉醉，她喜欢这种温柔的触感。

“过得好吗？有没有认真读书？”

她点点头，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身旁的女人笑了起来，笑声像清脆的铃铛一样好听。

“说吧，你想和我聊什么。”

被着么一问，菲儿倒是愣住了，刚才在胸中此起彼伏的各种情绪，此时因为妈妈的轻声细语和抚摸，消失殆尽。

“你过得好吗？”她学着大人的样子，故作镇定地问。

“好。”妈妈回答，“我和林子一起生活，哦，就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叔叔。”

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婆一手牵着背书包的小孙子，一手牵着一条狗，从她们跟前走过。

“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菲儿咬着嘴唇，抠着自己的手指，她微微一使劲，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你离开，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女人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菲儿，”她说，“我不想说违心的话，也不想骗你。我离开不是因为你，但我确实不喜欢你。”

毫不意外地，听到妈妈亲口说出这句话，菲儿皱了皱眉，胸口微微发闷。

“当初，我没有想要孩子的。要不是周珉坚持，我可能不会把你生下来。但后来，生下来以后，又觉得小小的你也挺可爱的，盼着你快快长大，可以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然后牵着你出去玩。可是，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巨大的差距，你的眉眼长得越来越像周珉，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既没有周珉的激情和野性，也没有我的憧憬和奔放。我讨厌你的脸上总是摆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带着一些隐忍地横着眉毛。就好像心里有许多想法却又不敢说出来，小小年纪就懂得口是心非，遇到阻碍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假装自己不在乎。”妈妈说着，仰起头来，她鼻子弧度很柔软，很好看，“你连一句\\\'不\\\'，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菲儿拽着自己的手指，越拽越紧。

“现在你大了，一定会好奇，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吧。”说着，妈妈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就像是看透了她心底想问却没有勇气问出口的窘迫。

“结婚第三年，我就发现，周珉已经不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奔驰在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