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早晨，思归，正因为严重缺觉而头痛眩晕，双目无神，反应迟钝。

沈健清来的非常不巧，这个被浔儿骂了一晚上的主一出现，就让思归的心情跌落到低点，无名的恼火。

这种症状俗称起床气。

思归平日里作息规律，连他本人都没注意到自己有这么个毛病。

一般有起床气的人会骂骂咧咧，甚至莫名发火，和那些人比起来，思归的症状实在是非常温和。

前一日浔儿说过的话在这时统统浮现在脑袋里，乱糟糟的，让思归更加烦躁，甚至分不出精力去分辨那些话的真实性，当下对沈健清不止态度冷淡，甚至把厌恶摆在脸上。

浔儿的琴边风奏效了。

只不过很快，思归就后悔了，等李子惜来时，思归已经清醒了很多，他对沈健清并不熟悉，对方也不曾招惹过他，自己的态度行为，不仅失礼，并且毫无道理……

思归知道对方定是不悦的，没敢去看沈健清，故作平常的和李子惜聊天，然后那天，道歉的话，没机会说出。

思归想：会有机会的吧。

事与愿违，那日后，这个对大部分人都热情非常的人，再也没主动与他说过话，思归找不到道歉的机会，也让他陷入了懊悔和深深地自我厌恶当中。

后来的日子里，思归发现浔儿和沈健清的关系并非不好，他当然不会怪浔儿，只觉得那日是小孩子闹别扭时的抱怨，与自己发发牢骚，自己也本该听听就作罢，怪不到浔儿身上。

如果是不会时常见面的陌生人，思归可能会把这件事忘记，可是那人和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几乎每天抚琴的时候都能看到沈健清端着托盘在桌椅间穿梭，明明就在身边，两个人却没有任何交流，忙碌的人继续忙碌，安静的人闭口不言。

自己被对方厌恶了。

这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思归的心头。也因如此，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在意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对方是个热心肠，处事圆滑，说话风趣幽默，好开玩笑。和思归冷淡的表情不一样，沈健清脸上总是带着笑，讨喜的很，和阁里大部分人都处得来，当然，除了有意无意被避着的思归。

思归不善言谈，他想，如果自己能有沈健清一半的圆滑，估计便不会让事态发展至此。

时间一天天过去，思归逐渐习惯待在这儿，但道歉的话拖得越久，越没办法开口，他所幸不再去想，慢慢淡忘此事。

两人难免会在阁里遇到，但凡这时，思归还是会在意，会觉得如果能凑上去说话，能和人随便聊点什么，就能谈起之前，然后自然而然道歉。但对方每次都是意思意思问完好就快速离开，不给他机会。

道歉的话语堵在喉咙，思归觉得自己无用。

一日抚琴时，醉酒的客人倒在眼前，他险些从台子上跌落，好在被人接住，有惊无险。

当看到是沈健清，整个人呆住，他想要开口，“多谢”或者“抱歉”，什么都好，只要能说点什么……

但，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

回房的路上，思归神色难看极了，懊悔竟连道谢的话也没说出。

浔儿只以为思归受了惊吓，嘱咐他好好休息。

当晚，思归很早躺下休息，但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过好在，没耽搁太久。

翌日清早，思归早早地候在院子里，双手在袖子里攥紧纠缠，看得出在紧张。

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只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那个身影。

“先生早。”

思归听见对方这样说，好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天，他张了张嘴，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沈小哥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