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舍回来第二天，李子惜在茶舍送优伶玉佩这事，在风雅阁里就传开了。

等到下午，传言就从李子惜送玉佩，传成了李子惜狎优，再传下去没准哪天就传成私定终身要和伶人私奔。

阁里的人都已经做好阁主大发雷霆怒骂李先生“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的时候，才知阁主根本不在阁中，昨天李先生前脚出门，后脚阁主这个万年宅也出了门，去的还不是别处，是城里另一家有名的南风馆——皎玉馆。

风雅阁，营造得是那风雅的气氛，清倌儿多，红倌儿少，文人气重些，而且无论卖身还是卖艺，多是才子。但皎玉馆正相反，里面的男倌儿骚舞弄姿，以色侍人，去那里的客人自然不是为了吟诗作对，只是为了宿柳眠花。虽然两家不是同一款，但开在同一条街上，总归有那么点同行是冤家的感觉。

风雅阁阁主在皎玉馆一抛数百两，与皎玉馆名倌儿柳欲奴春风一度，醉倒温柔乡乐不思蜀，这消息现在闹得是满城皆知，一时间成了一桩闲谈艳闻。

神仙打架，吓死凡人。

阁主一去就是几天不回来，风雅阁里的人战战兢兢，怕李子惜发起火来把楼拆了，可李子惜也是冷静，该吃吃该睡睡，偶尔还找思归下下棋，没别的动静。

还是那句话，没反应才可怕，压得越久，等到爆发那天越是惊天动地，总之大家认为，李子惜总有一天会炸。

阁主是翅膀硬了，敢和李先生作妖了，他这身家估计都送出去大半给了李子惜，真分家可不定谁被赶出去呢。

思归因为担心李子惜，去北村这事拖了几天，觉着李子惜确实没有大碍，才和沈建清动身。

沈建清架着马车，见一路上思归心不在焉，就说些趣闻故事逗他，北村不算远，就是有点偏，北村再往北就是一片竹林，是清明踏青文人墨客钟爱的地方。

等到进村的路口，沈建清到路边茶摊子买下两碗茶，和店家打听消息。

这就是间给路人解渴的小摊子，茶水很一般，思归不那么懂茶，但那嘴让李子惜好生养着，也不可能完全不挑。他拿起完全不符合自身气质的茶碗，虽没表现出来，但沈建清看着，总感觉他这次喝茶喝出了喝药的架势。

沈建清问店家：“老人家，你可知附近有户姓风的人家？”

店家问：“姓什么？封？还是冯啊？”

沈建清：“刮风的‘风’。”

这店家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应当就住在北村，一听是风，立马知道是谁了：“你是说北村风家婆子吧，全南竹也就只有她家姓风。”

和夏老板说得差不多，那老风头前两年没了，剩下妻儿，儿子已经成家生子，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只是儿子常在田间干活，早出晚归，所以夏老板不曾遇见。

沈建清问：“这风家可还有什么别的亲戚没有？比如外出未归的亲人。”

那店家摇头，只说自己不清楚。

沈建清寄存了马车，问了路就向店家道谢，步行进村，乡间小路，远离了喧闹，静谧非常，虽已入秋，路边很多不知名的野草还是绿的，他们去的早，晨露薄雾，思归的心思不在这儿，自没心思注意美景，连露水沾湿了衣襟都不自知，一路无话。

离村子越来越近，渐渐能听到孩童的玩闹声，思归却慢了脚步，停下来不走了，沈建清看他那表情纠结得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说“近乡情切”，可能不够准确，毕竟此处并不能让思归寄托乡情，那就只剩情怯了。

沈建清是孤儿，深知亲缘和亲情并非一定相辅相成。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何思归得知南竹真有风姓人家的消息时，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心神不宁多了心事，整个人也不积极，因为就算找到了，那对思归而言也是陌生人，而后的事更是未知。

思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又迈开脚步，两人一路打听，对这风家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等找到风家所在，入眼的，是普通的乡间小院，院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在忙碌。

沈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