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那只迎风拽绡的的彩球。

他的高度，可以俯瞰整座扬州城，今夜，整座扬州城的姑娘，也都仰望着他。

韩沅恍似回到那年在白鹭岛，她第一次仰望他的时候。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说的便是他了。

陆贽将彩球举过头顶，御风而下，红鲛绡逆风而上，遮星避月，另一头拽在他手中，放风筝似的，牵到韩沅跟前。

登顶而下的男人，微喘着粗气，棱角分明的刚劲轮廓，月光下能看到鼻尖薄汗，眉眼认真，脖颈微红。

诚挚的将手中彩球呈给他面前的姑娘。

站在韩沅身旁的女郎都脸红了。

韩沅亦是。

垂着头低声道：“走吧！”

可陆贽非要她接过才肯罢休。

两人僵持的越久，周围的啧啧起哄声越重。

韩沅将那红鲛绡拿在手中，来回摸摸，其实也没那卖灯老叟说的那般稀罕，料子是好料子，又轻又薄，柔软舒滑，不过到了手中，再没灯山月光下那种莹莹烁光的皎洁。

更不可能是什么南海鲛人和泪而织。

“不过是个噱头。”韩沅把玩着手中彩球，边走边道，“你还真信。”

“元元，你真的不知道吗？”陆贽深望着她。

江南俚俗，有女儿抛绣球招亲，也有男子携彩球提亲，这也是为何明知那老叟是骗局，还有那么多青年男女愿意去上当。

“你说过不逼我回去的。”韩沅嗫嚅，“再说……我们已经……”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陆贽却越听越气。

她从未后悔，她只是怕他。若不是他黑下脸来，她还要再说。

可她这种怕，更让他烦闷。

“元元……”陆贽也不知他要说什么了，她要玩儿，他就陪着她一起玩儿，她不想回东京？他却不能任由的，他们还有孩子，这是他必须为她考虑的。

“我们后日启程。”

韩沅没说话，垂着脑袋，向朱府走去。

月影寥寥，人影成双，心，却各有所思。

锦绣见韩沅与新来的护院一起携手回来，杏眼微怔，不过很快又镇定如初的打水回来，欲伺候韩沅梳洗。

“我来吧。”

陆贽接过锦绣手指的毛巾，示意她下去。

威势所逼，锦绣被赶出门才后知后觉，出来的怎么能是她呢？

奔走一天，有人伺候，韩沅当然不想动了。

理所当然道：“你把锦绣叫走了，你得替我脱鞋袜洗脚。”

“是，夫人有命，为夫自当遵从。”陆贽边说着已经上手替她退鞋了。

韩沅突然懂了陆贽当初叹她是黏皮糖的无奈，她没再不识时务的提二人不是夫妇了。

“我要去净房，你不许跟着。”

“我在外面等着你。”

“我不喜欢有人在榻上同卧。”

陆贽对躺在月窗边的矮榻上。

黏皮糖扯不开也甩不掉，好在挺规矩，韩沅放下帐子，留一个背影给他。

直到听到床榻上的呼吸平稳，陆贽才缓缓睁开眼，什么叫“不喜欢有人在榻上同卧”，他如此忍让，不过是投鼠忌器。

第二日锦绣进来，陆贽总算不在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府邸，朱大小姐还是要闺誉的。

“这块红绡好漂亮啊！”锦玉替韩沅收拾东西时叹道。

今日韩沅已经决定搬回韩三那里去了，反正朱大小姐的事也查的差不多了，陆贽在，她不可能再以朱大小姐的身份往暹罗。

“这么多东西我也带不走，你和锦绣分了吧！就当是我给你们添置的嫁妆。”外物方面，再没有比韩沅更洒脱的了。

一一抽开妆屉，对屋内的丫鬟道：“你们看上什么，自留下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众人虽知道这位不是真正的小姐，但服侍起来比真小姐还用心使劲儿。

丫鬟们收拾东西，挑挑拣拣，很快就到了日影晒庭。

“都等了半日了，怎么还不见新护院来接我们？”锦绣捏着帕子往院门外瞧，这新护院也不知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