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十一点十七分,于佳佳收到快递。
无面单,无电话,包裹轻得像一片落叶。
拆开后,是一盘老式磁带,标签上写着:“o夜校朗诵会”。
她盯着它看了很久。
这种双卡录音机早淘汰了,播出来也可能毁掉原始介质。
但她忽然不想藏起来。
她抱着磁带去了麦窝社区最底下的排练厅——那里有一台秦峰从废品站淘来的熊猫牌录音机,漆面剥落,旋钮松动。
她插电,倒带,按下播放。
电流嘶鸣如风穿林。
先是杂音,然后是年轻男女交替朗读《致橡树》的声音,带着羞涩和理想主义的颤抖。
背景里,锅铲翻炒,婴儿啼哭,窗外有人推着自行车吆喝修车。
录音到最后,一个女孩笑着说了句:“将来要是拆了,就让风替我们接着念。”
全场静默。
姚小波坐在角落,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片刻,将直播弹幕投到对面那面斑驳墙上。
灰尘簌簌落下,光影浮动。
一条新消息缓缓浮现:
“我在接话。”
赵小满回到苏式老楼时,天还没亮透。
晨雾裹着墙根的湿气往上爬,他蹲在门槛前,手指摸过青砖缝隙——那把锈钥匙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巴掌大的石板,嵌在门框底下,像被人特意压进去的。
三个字刻得浅却清晰:“信已取,勿念。”
他盯着那行字,喉咙动了动,没出声。
父亲十年前失踪那天,也是这样一句话留在饭桌上,纸条折成小方块,压在酱油瓶下。
那时他十六岁,还不懂什么叫“断”,只觉得日子突然没了回音。
如今这石板像是从旧梦里长出来的,冷不丁戳进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那串从不离身的备用钥匙,插进信箱锁孔。
咔哒一声,铁皮门弹开。
空的。
连张废纸都没有。
他正要合上,指尖忽然触到夹层边缘——一张泛黄的水电缴费单卡在背面夹缝里。
年月,户主姓名栏写着“赵建国”,金额是二十三块七毛六。
背面有铅笔写的字,笔迹颤抖却坚决:
“满子,楼要倒了,但话不能断。”
赵小满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把那张纸贴在胸口,像护着最后一口气。
他知道父亲不是怕死,是怕没人听见。
他翻出手机,拨通周师傅电话时手还在抖:“我想学测绘……学怎么把话说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传来一句:“明早六点,城西工人俱乐部,带锤子。”
三天里,师徒俩没说多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