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遗忘才是
顾临或许早就看穿了一切。
从酒吧初遇时刻意的碰撞,到生死关头下意识的保护,再到现在病房里僵持的对峙——每一个躲闪的眼神,每一处生硬的转折,那些被刻意掩藏的真相,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他全都明白。
可他依然选择留在这里。
就像昨夜,明明可以带着“满身伤痕”转身离开,却仍固执地守在病房外。
直到晨光爬上他干涸的眼角时,僵硬的指节还维持着握门的姿势。
多麽可笑啊,他竟以为只要等得够久,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就会在日光下发芽。
可最终,回应他的只有仪器冰冷的嗡鸣还有那句冷漠的谢谢。
林修远终究没能开口。
或许是因为喉间哽着太多未诉之言,又或许是畏惧看见那双总是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最终蒙上失望的阴翳——
可现在,顾临眼底那簇火,那簇灼烧了整整十年的丶固执的火苗,正在晨光中无声地湮灭。
就像夜尽天明时最後一点倔强的星子,终究敌不过铺天盖地的朝阳。
林修远看着那些明亮的馀烬在顾临眼中渐渐冷却,他忽然意识到:有些等待,原来真的会到尽头。
……
此刻,病房外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顾临压抑的啜泣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混合着纸页被风翻动的簌簌轻响。
当笔录本“啪”地一声合上时,硬壳封面上烫金的“绝密档案”四个字在冷光下刺痛了林修远的眼睛。
他这才惊觉——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笔录本。
而这里,也从来不是什麽病房。
而是顾临为他精心设计的“审讯室”。
屋内的声音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离,厚重的玻璃门外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修远凝视着顾临微微颤抖的背影,那件沾着夜露的作战服下,单薄的肩线勾勒出令人心疼的弧度。
昨夜的温度忽然在掌心复苏——顾临微凉的指尖,作战服下传来的心跳,还有交颈时拂过他耳畔的温热吐息。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
当林修远回过神时,已经将人轻轻拢入怀中。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顾临作战服下那些可能藏着淤青的部位,指尖穿过顾临微湿的发梢,像触碰一场易碎的梦境。
顾临的骨骼硌得他生疼,却比任何刑罚都让他清醒。
“顾临…”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化开,温柔得如同叹息。
怀中的身躯先是僵硬,随後像是被抽走力气般,慢慢陷进他的怀抱。
输液管在他们之间轻轻摇晃,透明的药液映着晨光,如同一串坠落的星子。
“对不起…”
这句在心底腐烂了十年的忏悔,此刻终于曝晒在晨光下。
可它轻得如此可笑,甚至接不住顾临落在他颈间的一滴泪。
“我以为…”林修远的声音如同被锈蚀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在艰难转动,“这十年来,我只要在暗中默默看着你就够了。”
他攥紧的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那些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最终都化作病历本上冰冷的观察记录。
“我以为…我能忍住不靠近你…”
可昨夜顾临带着的呼吸烫在他颈侧时,所有的自制力都土崩瓦解。
他在情动时咬下的那个印记,此刻正明晃晃地烙在顾临苍白的皮肤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以为…只要不说…”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些事就能当作没发生过…”
多麽可笑的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