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知道,伤口捂着只会溃烂得更深。
“我以为…”破碎的气音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这样就是在保护你…”
最後一个字湮灭在颤抖的呼吸里。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似在嘲笑这场迟来十年的自白。
他收紧双臂,将顾临颤抖的身躯更深地嵌入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填补那些年的空缺。
“可是…”
“我错了…”
“我也输了…”
“我错得一塌糊涂…”
“我也输得彻彻底底…”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的喉结艰难滚动,声音支离破碎,“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怀里的躯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林修远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的病号服——那是顾临的眼泪,滚烫得几乎要灼穿他的皮肤。
世人总爱说,死亡不过是长眠,被遗忘才是真正的终结。
可他们不知道——
活着记住一切的人,才是被判处了最残忍的极刑。
要日复一日驮着记忆的墓碑行走,
要在每个黎明继续扮演完好无损的模样,
要把溃烂的伤口包扎成漂亮的蝴蝶结,
给所有路过的人看。
“对不起…”
“我不该这麽做…”
“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懦弱…用‘为你好’当借口…就私自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我更不该…自私地以为代替你父亲去死就是解脱。”这句话终于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明明最残忍的,是活着的人要背负着记忆继续走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後几个字几乎化作一声叹息:“…而我却让你独自承担了十年。”
林修远的声音像是被揉碎的月光,散落在两人之间的缝隙里。
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顾临微微颤动的手腕内侧——那里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疤痕。
这道岁月没能抚平的伤痕,刺目得让他心脏紧缩。
原来顾临和自己一样…
也曾站在同样的悬崖边,
在生与死的缝隙间,
做过和他一样的选择。
他们都曾在深渊边缘徘徊。
只是他选择了用假死来逃避,
像懦夫般藏进阴影里;
而顾临却咬碎了满嘴的血牙,
硬生生从地狱里爬了回来。
想到这里,林修远手臂猛然收紧,将人更深地按进怀里。
作战服的硬质面料摩擦出细碎的声响,他却恍若未闻,只是发狠般收拢臂弯,仿佛要将这些年错失的温度都讨回来。
顾临的呼吸扑在他颈间,温热却破碎。
林修远缓缓垂下头,鼻尖轻触对方微湿的发旋,在无人窥见的角度红了眼眶。
这个拥抱来得太迟,迟到他差点永远失去拥抱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