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璇光酒店顶层的套房。
林弈躺在宽大的床上,怀里的身躯温热柔软。
欧阳璇侧身蜷在他胸口,脸颊紧贴他赤裸的胸膛,呼吸匀长。
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拂过他胸前的皮肤,带着睡眠特有的潮润。
她一只手搭在他腰间,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缩,像在睡梦中也要确认他的存在。
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那圈柔和的暗红色灯带。
脑海里残留的混乱碎片已经沉淀,被一种更奇异、更难以名状的情绪取代。那不是原谅,也不是接受,更像是某种认命般的、沉重的平静。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女人。
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极好。
肌肤依旧紧致光滑,透着健康的光泽,看起来不过三十多。
大波浪卷凌乱地散在枕上,几缕深棕丝黏在她汗湿的额头和脸颊。
她的睡颜很放松,完全褪去了白天那种女强人的凌厉气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满足的笑意。
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林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当他听到她说“我是你第一个女人”时,听到她坦白“我下药了”时,看到那盘记录着不堪过去的录像时——他心底真正的情绪,或许从来不是纯粹的愤怒,也不是纯粹的恶心。
而是慌。
慌到头脑一片空白,慌到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以至于只能用最直接的愤怒去掩盖、去伪装那份更深层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恐慌。
为什么?
林弈盯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欧阳璇光滑的肩头。
指尖下的肌肤温热细腻,带着岁月也未能完全抹去的弹性和生命活力。
这个触感,和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遥远的片段重叠了。
他想起六岁那年的冬天。
国都郊区那家福利院,窗户玻璃上结了厚厚的霜花,像一幅幅扭曲的、冰冷的画。
他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缩在墙角,看着那些来参观的大人们从面前走过,眼神冷漠或带着廉价的同情。
然后欧阳璇就出现了。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与周围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笑。她在他面前蹲下,平视着他,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怯生生地回答“林弈。”
“林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温柔得像羽毛,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冻得红的脸颊。
她的手很暖,带着淡雅香气,“跟璇姨回家,好不好?”
她的手很暖。
林弈闭上眼。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后来很多个夜晚,欧阳璇会坐在他床边,捧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用她温柔耐心的声音给他念故事。
她身上总是香香的,那种混合了沐浴露、护肤品和成熟女性体香的独特气味。
他小时候怕打雷,每次雷雨天都会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光着脚跑到她房间,缩进她被窝里。
她会搂着他,轻轻拍他的背,说“不怕,姨在。”
再后来,他长大了。
十五六岁,开始变声,个子像春天的竹笋般蹿高。
欧阳璇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她依旧关心他,但那种关心里掺杂了别的东西——一种隐秘的、灼热的、当时他无法理解的注视。
一开始她突然有点疏离自己,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会在他练歌练到满身大汗时,拿着毛巾走进练功房,不是递给他,而是亲手替他擦汗。
她的手指会“不经意”地划过他汗湿的脖颈、凸起的锁骨。
她又会在他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推开门,然后红着脸退出去,声音颤地说“对不起,姨没注意。”
那时候的他不懂。
或者说,不愿懂。
林弈睁开眼,低头再次看向怀里的欧阳璇。
清晨稀薄的光线从窗帘缝隙渗入,在她脸上投下朦胧的、明暗交错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