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言:“早该习惯了。”
秋桑叹了声,拎着果子去洗了。
顾希言偎依在窗前往外看,隔着院墙恰看到周庆家的背影,她一身绫罗,穿金戴银的,如今远远便能看到,那手腕上的金镯子在日头底下发着光。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顾希言应该司空见惯了的,不过此时看着,却觉讽刺。
其实她盼着得的体面,别说其他姑娘媳妇,就是国公府中一个管事之妻,只怕也轻易有,而自己竟这么没有眼界,些许好处便哄得自己心花怒放。
想到这里,顾希言到底稍微平静下来,荡漾的心神归位了,开始平静地回想着今日那男人的言语。
这男人明明把砚台丢了,他竟不肯承认,还说会仔细留着,一直留着。
顾希言轻哼:“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丢了,还留什么留!”
她在房中走来走去,思忖一番,之后陡然想起什么,她翻箱倒柜,拿出那绿石砚台,又唤来秋桑,嘱咐说:“你拿着这个,去白马路的书市,找一家老字号……就那家漱石斋吧,把这砚台寄售了。”
秋桑摸不到头脑:“不是说要好好留着吗,怎么突然要卖?”
顾希言:“自然是有人要买了,我是诸葛亮,早算清这路数了,就等着有人入我彀中!”
秋桑疑惑地看着顾希言。
顾希言将那盒子塞给秋桑:“去吧,放在铺子里寄卖,别让人知道,悄没声的。”
秋桑:“要价多少银子?”
顾希言想了想,最后一狠心:“二百两!”
秋桑吓了一跳:“二百两?”
顾希言:“对,人心难测,男人真心原不是银钱可以衡量的,但若是连二百两都换不来,那以后便什么都不必提了。”
这绿石砚台不是什么罕见至宝,若平日留意着,也能搜罗那么几块,但一时之间,若想找到和这个大小年月都相似的,也是不易。
秋桑心里依然存着疑惑,不过还是道:“行,那我赶明儿借着买针线的功夫,设法去一趟白马路。”
一时秋桑出去了,顾希言又唤来小丫鬟萍儿来,这萍儿年纪小,上次被她指桑骂槐一番受了委屈,她也曾安抚过。
如今萍儿突然被叫进来,倒是有些懵懂:“奶奶是有什么吩咐?”
顾希言:“如今有一桩事,我要交代给你,只交待给你,你可记得留心帮我办了。”
萍儿听这话,便郑重起来,忙道:“奶奶,有什么事,你吩咐便是。”
顾希言便道:“你每日做活时,记得多往外走动,去咱后花园湖边,留心看着,若是那里有什么人寻什么物件,你便尽快告诉我知道。”
萍儿并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连忙应了。
顾希言赏了萍儿一百钱,萍儿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待萍儿出去,顾希言沉吟间,突然一个好笑。
这男人还不曾娶妻,却使得好手段,很会变着法儿勾搭人,把她勾得五迷三道的。
倒也奇了,以他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偏来招惹她这寡妇?
莫非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还是说,因了是他亲堂弟的遗孀,他便更觉滋味?
顾希言好生一番揣摩,最后想着,随他怎么想,反正她先卖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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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顾希言从老太太那里请安回来,便见孟书荟来了。
因这入学堂一事还未曾敲定,顾希言便不和孟书荟说,免得她空欢喜。
谁知孟书荟和她说起十两银子的活,顾希言不敢置信:“一幅画竟然要十两银子这么多?”
她一个月的月钱也就是五两啊!
孟书荟:“我初时也不敢信,再三问过了,对方已付了二两定金,你瞧瞧。”
她将手帕递给顾希言,里面是二两银子:“我自然也有顾虑,想着你终究身份不同往日,若说从前画些寻常物件倒也罢了,可如今这十两银子的大买卖,主顾必是富贵人家,京城里高门大户盘根错节的,万一那主顾恰与国公府有往来,走漏了风声可怎么好?”
顾希言却并不犹豫,当机立断:“接!”
她的理由很简单:“这么多银子的活,我为什么不接呢,哪有把钱往外推的事儿?”
至于日后会不会泄露,横竖不过一幅画,她又不必日日作画示人,谁能断定出自她手?即便事发,抵死不认便是。
再说,天下哪有这般巧事!
孟书荟便拿出一张笺子,上头细细列了要求,顾希言仔细看了一番,这画倒也不难。
她信心倍增,笑着道:“嫂嫂,你放心便是,这十两银子我赚定了。”
孟书荟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笑道:“最初见你时,只觉你虽一身绫罗,但死气沉沉的,像是熬了十年八年的样子,如今看你添了几分生气,倒是让我想起你闺阁时候了。”
她家这小姑子,未曾出阁时可是一个顽皮的。
顾希言也笑:“人活着总该有个主心骨,有个盼头,我熬在国公府中,一潭死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要活着,如今得了这活,想着能挣银子,倒是有干劲了。”
孟书荟:“那敢情好,你且慢慢干着,我平时也多留心着,若是有好活,就包揽下来。”
顾希言:“如此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