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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研讨会请柬（第1页）

光刻胶残留像牛皮癣一样顽固。沈恒试遍了手头能弄到的所有有机溶剂，那层肉眼看不见的“膜”依旧存在，高温高湿测试下，薄膜的绝缘电阻会缓慢下降，像得了慢性病。

“必须用氧等离子体轰击，靠活性氧原子把残留物氧化成气体。”沈恒在黑板上画着示意图，“或者，用强氧化性溶液，比如浓硫酸-双氧水混合液（‘食人鱼洗液’）浸泡。但后者危险性太大，也容易损伤薄膜本身。”

“等离子体设备……最便宜的国产货也得十几万吧？”楚云飞揉着太阳穴。

“二手的进口简装版，可能八到十万。但维护和气体……”沈恒没说完，意思大家都懂。钱，还是钱。

正愁，厂里管后勤的老钱端着茶缸溜达过来，听了两耳朵，插话：“等离子？听着跟放电似的。俺们县以前有个鞭炮厂，做‘电光炮’的，里面就有个放电的机器，说是能把空气‘打’出火花来，给火药点火。后来环保查得紧，黄了。机器不知道卖废铁没。”

说者无心，林爱国听者有意。“鞭炮厂？放电机器？老钱，具体在哪？”

“就邻省马头山里头，穷得很，以前就靠那厂子。”老钱想了想，“那机器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帮着弄的，神神道道。”

周大锤一拍大腿：“我去瞅瞅！万一能捡个漏呢？”他眼里放光，对一切“能鼓捣出响动”的机器都有种近乎本能的热情。

楚云飞斟酌一下：“也好，去看看。但注意安全，那边山区，路不好走。带点干粮和钱，别露富。”

周大锤第二天一早就背着帆布包，揣着介绍信和两百块钱上路了。

技术贸易服务部磕磕绊绊总算挂牌了，办公室是车间隔出来的一个小间，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牌子还是周大锤用烧剩下的木板自己刨平了写的字。第一单生意很快上门，是隔壁县一家乡镇塑料厂，姓钱的老板亲自开着小面包车来的。

“楚主任，林工，久仰久仰！”钱老板四十来岁，精瘦，眼睛滴溜溜转，递的烟是好烟，“我们厂做农用地膜，现在想搞点高档的，比如大棚用的无滴膜。就是薄膜表面不亲水，水滴不成股流下来，影响透光。听说你们有办法让薄膜‘听话’？”

楚云飞心里明白，这是想套表面处理技术。他不动声色：“钱老板想要哪种‘听话’？我们是有些办法，但得看具体要求和成本。”

“要求不高，就是别让水趴在上头。成本嘛，当然越低越好！”钱老板笑呵呵，“最好……能把法子教会我们的人，以后我们自己就能弄。”

想空手套白狼。楚云飞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师傅，赵师傅会意，粗声粗气开口：“法子有，但设备、配方都有讲究。我们可以派师傅去你们厂指导，包教会，但指导费和专用添加剂费得单算。”

“添加剂？啥添加剂？贵不贵？”

“不贵，但特殊。”赵师傅想起那桶猪血粉，脸不红心不跳，“独家配方，能改变薄膜表面张力。你先拿点样品回去试，效果好再谈。”

钱老板将信将疑，拿了赵师傅用边角料和“改良版猪血粉衍生配方”处理的几片薄膜样品走了。几天后打来电话，语气兴奋：“效果不错！水滴真打滚了！就是……赵师傅，那添加剂能不能便宜点？还有，除了这，有没有让薄膜更挺括、防老化的方子？咱们一块儿谈！”

赵师傅捂着话筒，低声对楚云飞说：“这老钱，贪心着呢。不过，他倒是提了个路子，他们那儿有家染料厂倒闭了，剩下一批便宜的什么‘表面活性剂’和‘抗氧剂’，问我们要不要，可以抵部分费用。”

楚云飞眼睛一亮：以物易物？这倒是条路子，能盘活些闲置资源。技术贸易部，或许真不只能赚现金。

就在周大锤进山的第四天，一封措辞考究的邀请函寄到了厂办，落款是“深港前沿材料科技有限公司”和“中国电子材料行业协会（筹）”，邀请红旗厂派员参加在北京举办的“高频电子封装材料可靠性标准研讨会”，并“期待贵单位分享‘龙鳞纹’薄膜的宝贵应用数据，共商产业健康展大计”。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鸿门宴。会上肯定要拿“电迁移风险”、“残留物隐患”说事，逼着红旗厂公开数据，甚至可能现场测试，万一出点岔子，就会被放大攻击。

“不能去！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厂里反对声强烈。

“不去？那人家把标准定好了，咱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以后人家说你不合格，你就是不合格！”也有人主张去。

楚云飞和林爱国意见一致：得去，但不能按他们的节奏去。必须做足准备。

等不及周大锤的消息，林爱国和沈恒开始尝试土法解决残留。沈恒提出，紫外光能打断一些有机物的化学键。他们想起厂区废料堆有个报废的卫星电视接收天线（大锅盖），林爱国找人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抛物面“太阳灶”，焦点处正好可以放置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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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弄来些医用双氧水，稀释后加热产生蒸汽，配合聚焦的阳光（主要是其中的紫外成分），对带残留的薄膜进行照射和熏蒸。试验只能在晴天做，还得追着太阳调整角度，车间外空地上，两人像搞祭祀一样忙活，引来不少人围观。

效果有，但不稳定。阳光强的时候，残留似乎减少些；云一来，立刻不行。而且双氧水蒸汽对薄膜也有轻微侵蚀，需要精确控制时间。

“这法子……太看老天爷脸色了。”沈恒擦着汗，有点沮丧。

就在这时，红光厂传来好消息：批复杂图案的“哼调子”薄膜，在他们新型号样机上装机测试，对几个关键频段的干扰抑制效果比预期还好，整体电磁兼容性评分大幅提升！红光厂决定正式下单，并主动提出联合申报“技术改进奖”。

胜利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车间士气大振。但林爱国和沈恒却高兴不起来——订单越大，意味着如果残留问题不彻底解决，将来可能引的质量风险就越大。

傍晚，厂办接到一个山区小镇邮电所转来的长途电话，是周大锤，声音沙哑但透着兴奋：“找着那‘炮仗机’了！没当废铁卖，让村里锁在旧仓库里！就是个铁柜子，能抽点真空，然后‘啪啦啪啦’放电，打出来的火花是蓝紫色的！我跟看仓库的老头喝了顿酒，他说这机器以前不光点火药，还试过给塑料布‘打一下’，说能粘得更牢……我觉得有门儿！就是机器锈得厉害，得大修，还得弄点‘特殊气体’，好像是什么‘痒气’？”

“是氧气，或者空气也行。”沈恒在一旁听得激动，“抽低真空，加少量氧气或空气，放电产生等离子体！大锤，千万看好那机器！我们马上想法子过去！”

撂下电话，林爱国和沈恒对视一眼，看到了希望。但怎么把那台笨重的“炮仗机”从山里弄出来？怎么修？怎么绕过可能的设备管制？都是难题。

而桌上，那份北京研讨会的邀请函，像一块烧红的铁，烫手，却又不得不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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